躲避,只能硬挺。
也许是精神过于集中,在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黑暗中,一束银线,毫无征兆地扑来,穿过他的身体,射向大地。
张天宝看了看胸口那小手指大小的弹孔,再看看黑暗中的对手,手中的盒子炮掉落在地,他的身体仰天而倒。鲜血从他身下流出,染红一片土地。
“二叔!”张斌突然感觉不对,回头扫了一眼,正好见到张天宝倒下的那一瞬间。惊骇之极的他,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抱起张天宝的身体,“二叔!二叔!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啊……”
“没事,不就吃了颗花生米吗,没事,真的没事。”张天宝费力地喘着气,口中不断有鲜血裹着血泡涌出。他使劲挣扎着要坐起来,可这位往日能一脚踢死一头野猪的英雄,此时却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张斌急忙扶他坐起。此时的他,完全无法接受这种残酷冷血的现实:从小就疼爱自己的亲二叔,突然有一天成了汉奸,让张斌极其悲痛,然而峰回路转,曾经顶天的英雄一夜间又回来了,还是那个豪气万丈的好汉。对此,张斌格外激动,特别是在失去小惠后,面对唯一的亲人,他觉得这种激动格外珍贵。可这种激动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英雄的离去。这种起起伏伏的经历,来来回回的巨大打击,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
“阿斌,我没事,别哭……不过,我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你帮二叔看看,伤口大吗?”
张斌顺从地一看,顿时一颗心就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来说,一颗子弹从前面打入时,弹孔会很小,可在急速转动穿过身体而出时,必然会留下个拳头大小的弹孔。可眼前这个弹孔也太大了,几乎有碗那么大。一般只有机枪子弹才会造成如此大的杀伤力,可刚才明明机枪声没了,显然,这颗子弹并不是普通子弹。
对此,早已被悲伤占据了整个头脑的张斌根本就没多想,只是含泪道:“没事,二叔,就是有手指大的小洞而已。等回去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再休息几天就没……没……”
“呵……阿斌,你还是这么老实,连你媳妇都比不上,骗人都不会。”张天宝咳嗽几声后,力气有些衰竭,却强撑着,“二叔玩了一辈子枪,哪会不知道结果。”
“二叔!我……”
“别说话,听二叔说几句,二叔没多少时间了,以后恐怕就不能再照顾你了……咳……咳……你这孩子性子愣,容易上当,今后,万事要想好了再去做。”张天宝看了一眼鬼子军营大门,暮色如墨,鬼子没了探照灯不敢马上冲出来追击,心头稍稍松懈,“二叔上次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好,一定要好好练,咱们打猎的火枪沙子可没子弹打得远。”
“嗯,我记住了,一定练好枪法,杀光这帮狗日的。”
“还有你身上那个微型照相机,一定要亲手交给老周或老赵,此事干系重大,别人,我信不过。”
“我一定做到。”
“别的我也来不及说了,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不然,二叔就是死也无颜见祖宗。”
“二叔,您说。我一定答应!”
“我们老张家就只剩下你一根独苗了,你今后无论如何得给我好好活着,千万要给我们老张家留下香火。”
张斌正要点头,大批鬼子从大门口追来,他一把推开张斌,大吼道:“快走!”
张天宝这一推,不仅把张斌推倒在地,他自己也失去了支撑点,一头栽倒。张斌急忙扑过去要扶他,“不!二叔,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啊……”
张天宝也硬气,就跟回光返照似的,面色异常红润起来,身上也有了点力气。他猛地转身坐起,右手上的盒子炮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面色狰狞地暴喝道:“你再不走,老子就死在你面前。”
“二叔!”
“滚!”见张斌一步三回头而去,张天宝也发了狠心,举枪对着张斌的脚下连开三枪。
“啪!啪!啪!”
“给老子好好活着,记住!只有活着,才能给老子报仇。”
“叔,您老走好,我一定给您老报仇雪恨!”张斌转身扑倒,大叫中,急急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一抹泪,头也不回地跑了。张斌不敢回头,深怕这一回头,自己就再也迈不开步伐,那就真的对不住二叔刚才那三枪和那条命了。
张斌跑了二十几步,实在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举起了枪。
张天宝所在的那个小凹地里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无法喘息,鬼子修好的一个探照灯牢牢地钉在他躺的地方。
张斌就这么愣着,他突然举起了手中的三八大盖,瞄准,扣动扳机。在瞄准的那一瞬间,张斌突然觉得,自己与探照灯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得好像触手可及。
“啪!”
探照灯再次应声而灭。
“小鬼子们,爷爷在这儿了,快来啊!哈!哈!哈!哈……”
张斌转头决绝而去,紧握着枪,脸色铁青。身后是张天宝那狂烈的咆哮声,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