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六月十一日傍晚。
湖南省江阴县三桥镇东面镇口石板桥。
七八个小鬼子心满意足地从镇子里出来,又唱又跳地向石板桥走去。他们脚步虚浮,手上拿着用刺刀“付账”的鸡腿和美酒。
此时此刻,在河水上游离石板桥不到十五米远的河边水草中,一颗脑袋轻而缓慢地露了出来。借着水草的掩护,张斌冷冷地盯着桥上相互搀扶着晃悠而过的小鬼子,就像一头狮子捕猎时选择攻击目标一样冷酷无情。
突然,领头的那个小鬼子叽里哇啦地大叫着解开裤子,对着下游撒起尿来。燃后,所有的鬼子在哈哈大笑中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在这片如世外桃源般安宁的土地上肆意横行,但今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死神离他们是如此的近,近得几乎触手可及。
夏日临近,可这由林泉溪水形成的小河却依旧冰凉刺骨,谁又能想到死神会潜伏在那儿呢?这种本事与毅力不是谁都有,但张斌有,只因他是猎人,一个强壮而又经验丰富的猎人,一个一心躲避战火的老实人,一个满腔复仇之火的中国人。
时机已到,张斌从水中慢慢拿出一根两厘米大小,一米二左右的竹竿。他手上的东西叫吹杆,内有一寸左右长的毒针,全靠一口气来吹出毒针,是猎人用来对付小猎物的武器。此刻,他却用它来对付人。
吹杆的长短、大小因人的肺活量而定:一般两端都是圆口,吹口大,出口与竹节内的孔一样大小,少数超长的吹杆,出口圆,吹口扁;竹节内,有一个几毫米的孔,便于稳定毒针穿过时的方向。针的长度一般在一寸左右,全靠一口气吹出,射程约十二到十五米,一般用于对付中、小型猎物。
选定目标,他左手抬着吹杆,右手的大拇指紧紧地抵着吹杆的一头,使水灌不进竹竿里,另一头稍稍仰起,右手大拇指移开,嘴唇抵着竹口,轻轻地吹了一下。确定没有进水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嘴唇抵在竹口,竹竿瞄向领头的日本兵,陡然吹出。
毒针拖着三根羽毛一闪而出,犹如流星破空,旋转着闪电似射向目标,针头上涂抹的是他所能知道的世界上最毒的毒液:五步蛇的毒液加老蜈蚣的毒液--见血封喉!
对于自己的吹杆技术,张斌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他没有离开,露出半个脑袋静静地看着桥上鬼子的反应。他必须看着,他觉得妻子的灵魂正通过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毒针果然没让他失望,准确无误地射入目标的后脑勺,虽然因距离过远而只刺进去了一点儿,但足够了。
领头的日本兵正大笑着提起裤子,猛地感觉到后脑勺上像是被牛蚊子叮咬了一下,微微有点疼。他本能地向后脑勺摸去,触及毒针,鬼子神色大变,飞速拔出毒针随手扔在地上,他想呼叫同伴,却发现自己只能挣扎着发出如鲠在喉的呕呕声,随即失去知觉。
在同伴惊诧的神情中,领头的日本兵软倒在地,紧接着开始口吐白沫,四肢抽筋,不到一分钟,就命丧异国他乡。多次从战争中活下来的他,至死都不知道那个要了他小命的毒针到底出自何处,是何人所发。
小鬼子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发现不对,飞快地做出反应。几个人背靠背端起枪四处扫瞄,找不到目标的小鬼子对着上游胡乱扫射,但结果显然是徒劳的。另外几个人,则大呼小叫地围着那个已死的同伴。
张斌心满意足地含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茅草秆,缓缓地潜入身边水下的洞子里,等待着。水面连一点儿涟漪都没出现,无声无息毫无痕迹可寻。
鬼子胡乱放了一阵枪,垂头丧气地带着同伴的尸体以及那根毒针走了。张斌依旧在水里潜伏,他以猎人特有的思维解释着自己的行为:耐心是成为一个好猎手的前提。
……
月上枝头,轻雾漂移,树影微晃,仿如鬼魅。
石板桥下的那条小河依旧静静地流淌着,在那片水草茂盛的地方,突然有一根半米长的茅草秆从水面冒起,在一圈圈微微荡开的涟漪中,水草轻轻动一下,再向上动了动,最终,一个脑袋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张斌很疲惫,在水下潜伏了三个多小时,水把他的皮肤浸泡得有些苍白,但他的那双大眼睛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
张斌警惕地四下望了望,又听得没有什么异常动静,接着静气凝神地去感觉,去判定周围是否有危险。这是他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能活到现在的法宝--有些时候,眼睛并不比感觉好使。
确定周围安全,张斌长长地松了口气,拿着吹杆,光着身子摸上岸,如同野猫一样的小心谨慎。他从一棵大树下的树洞里拿出衣物,穿戴完毕后,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来到桥上,蹲在那一摊淤血处看了看。他用手指蘸了点血放到鼻尖下闻了闻,闻到异常腥臭的血腥味,张斌终于笑了。
以打猎为生的张斌没有普通人杀人见血后的狂吐或各种不良反应,因为所有的反应都在妻子被炸死的那个下午上演完了,当一颗炸弹从天而降,让原本温馨的家园瞬间化为乌有,当刨出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