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坐起,躺下,白绡蒙在被子的头发出模糊的低叹。该死,她睡不着,无论怎么数小绵羊,她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真是幼稚,她有多久没做过数绵羊这种蠢事了?
只要一闭上眼,白天的那一幕就像一头小兽般猛地在浮现脑海里,赶都赶不走,她哦学武,除了她其余都是男孩,她每天都能看见不同男子的身体,当然都只是上半身。久而久之习惯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她看来光着身子的男人和拔光毛的公鸡没什么区别。可是……白绡此刻突然觉得好无力,好惊慌,她居然在意起来,居然难以控制地脸红不自然,真是太反常,太匪夷所思了!
怎么又想起巫先行了?该死,这已经是今晚数不清第几次的低咒了,白绡懊恼地拉下被子,闷得通红的脸蛋上布满了怒气,还有不知名的情绪。
不能再呆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她索性下床,出去走走吹吹风也许能让自己清醒。打开门,对面的绝尘居漆黑一片,想必是睡着了。可恶,白绡愤愤不平,凭什么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呼呼大睡,而她却只能站在门外吹冷风,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恨恨地瞪了紧闭的门一眼,白绡漫无目的地在将军府里闲逛。反正夜深人静,除了守卫,没人会放着柔软的床铺不睡跑出来瞎溜达,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歹命的。虽然没了武功,但要躲几个执勤的小喽罗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在开满蔷薇的花圃里坐下,静夜中淡淡花香丝丝入鼻,不若白日那般火红耀眼的绽放,夜晚的蔷薇多了点沉静内敛的味道。记得母亲在世时最喜欢的就是蔷薇花了,将军府里有最美的花,母亲却再也看不到了。
白绡鼻尖不禁泛起阵阵酸意,怜惜地摘下一朵,朝夜空最亮的一颗星子高高举起,无声道:“娘,你看见了吗?这是您最爱的蔷薇花,绡儿一直都没有忘……”
刚回来的巫先行看到沉水轩大门敞开,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进去才发现里面根本没人。太晚了不便惊动梨香和府里人,他来不及卸下一身疲惫,便悄悄去寻人。
不经意路过花圃,他一眼就望见了她,拿着一枝花仰望天空,嘴里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巫先行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她没出什么事还是他以为她去夜会祭盟的人的希望落空了而感到失望。他甚至为此屛住了气息,怕被发现。但是没有,失望吗?有一点,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她没事,庆幸她还在。
好半晌,他调理好自己的心态,刻意放轻了脚步声走向她。她敏感地察觉,转身,看到他,下一秒迅速收回视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巫先行问。
白绡冷哼道:“彼此彼此。”
“我是出门办正事,谈完后才发现已经很晚了。”恭亲王现在已经黔驴技穷四面楚歌了,很有可能狗急跳墙做出别的难以预料的事来。所以他才去找了两位好友商量对策。不过这些是朝堂之事,他不打算告诉她。
“你方才在做什么?”他很好奇。
“……”就在巫先行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时,白绡幽幽地开口,“祭灵。”
巫先行一惊,不甚明白。
“我娘。”她神情漠然,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带着无可奈何的痛楚和愧疚。“我救不了她,那一年我才七岁,除了流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巫先行沉默,这是她第一次自愿诉说自己的事,不想却这么沉重。一直都知道她是不快乐的,如果可以没有人甘愿走上杀手一途,那是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却不知她内心如此沉重,她一定压抑了好久,久到不得不释放。
她没有看他,低声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那是一段太过不堪的经历,如果能忘就不必再想起。”巫先行淡淡地说。
白绡一怔,能忘记吗?不,不能。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会进入祭盟的吗?”她突然轻笑起来,寒风凛冽般。“七岁那年我发现自己对杀人这个职业天赋异禀,我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尽管我并不承认。杀人偿命,可以想象我当时为了躲避追捕多么狼狈。我又冷又饿,又累又怕,几乎走投无路。是盟主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昏迷的我,并救了我。从那以后,祭盟就是我的家。”
她终于望向他,没有一丝笑意的双眸不同寻常的晶亮,隐隐似有水珠。巫先行心中揪紧,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逐渐在胸口泛滥。
不忍再听,他上前一把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哑声道:“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他终于理解为何那日梨香对她说起自己的身世,她会那么哀伤了。
白绡静静地任他搂着,不动也不挣扎,现在的她好孤单,迫切需要一个肩膀。
怕惊动巡回的侍卫,巫先行打横抱起白绡,纤细的身躯绵软无力地依靠在他胸前,低沉有力的心跳声让人莫名地感到心安。
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后,巫先行拉来一张椅子在床前坐下,默默地守着她,直到她呼吸平稳睡着了才悄悄离开。
沁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