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若和福琳私会过没几天,又被老康钦点了随驾去谒陵,只得又裹上厚厚的棉服,跟着老康到天寒地冻的盛京当一把熊瞎子。
冬天的盛京,到处是冰封雪挂。锡若跟在老康身后拜谒过一座又一座的帝王陵寝,心里想的却是八阿哥迟迟未奉安的额娘良妃。他不知道这是老康的意思,还是八阿哥自己的意思。他只觉得这对父子之间,有太多的恩怨纠葛,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远远不止是父子之间的感情,里面还掺杂着两个男人对权力的不同解读和晦暗不明的争夺。
锡若觉得无论是老康,还是八阿哥,甚至是四阿哥、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这些人,他们都实在是聪明人。可也因为他们都太聪明了,所以他们永远都活在彼此的算计里,弄得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来过他们的家庭生活,真是累也累死了。
老康回过身来,见锡若一副皱眉苦思的神情,不禁笑问道:“你又在苦恼些什么?自从让你进了内阁,朕可真难看到你几个笑脸儿。”
锡若回过神来,却故意板着脸说道:“皇上不是总嫌奴才不够稳重吗?奴才这些日子都在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品位,争取早日修炼成一副老成持国的模样儿。”说着还模仿几位内阁老爷爷的样子,捋了捋颌下并不存在的长须。
老康被锡若那副不伦不类的样子,逗得笑歪了嘴,笑了一阵却又安静了下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朕是盼着你能够早日辅政,也好弥补一下内阁里的空虚状况。朕四月刚刚简拔进内阁的致仕大学士陈廷敬又病倒了,几位内阁老臣也是轮流乞休告病,一大堆的奏折积压着等人处理,这寒冬腊月的天,朕却急得嘴边长起了水泡儿!”
锡若仔细地觑了觑老康那张微现着几颗白麻子的脸,果真见他嘴边起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水泡,想笑又没敢,便咳嗽了一声故作严肃地说道:“回皇上的话,不是奴才不尽心办差,实在是内阁里的公务千头万绪,奴才刚去了没多久,大部分的事情都还摸不着头脑。几位老臣们分派给奴才的差事,也只能小心斟酌着办,唯恐出了什么岔子。不过最让奴才头疼的……”
锡若偷眼瞄了一下老康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偷懒和不尽心的意思,才又接着说道:“奴才最头疼的是,那些折子大都是洋洋洒洒一长篇的文言文。奴才一个折子看下来,比原来在上书房里抄十遍课文还累。皇上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老康不动声色地问道。
锡若看得心里一寒,揣了揣怀里当年小十四送的三温暖,又紧了紧身上八阿哥送的狐裘,总算是壮起了胆子说道:“能不能让他们把折子写得通俗简单点儿?有什么事儿就说有什么事儿好了,那些呜呼哀哉的叹词和大段大段的感慨最好能免就免,奴才实在看得头都大了……”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已经看见老康的脸色黑了起来。
老康摆出一副空前严肃的面孔,对着锡若重重地说道:“这都是你当年不好好在上书房里读书的过!朕说过多少遍了?国学乃是立国之根本,如今你一个内阁行走大臣,竟然连折子都读得半懂不懂的,传出去,是什么名声儿?人家会说朕的这个上书房,教出来的都是些草包,废物!”
锡若见老康话说得重了,知道他动了真怒,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苦着脸说道:“奴才早就同皇上说了,奴才自知生性鲁钝,根底浅薄,怕把皇上的差使给办砸了,扫了皇上的脸面。是……是皇上自己说不怕人办错事,就怕人不办事的,还说不要怕给您丢脸,奴才这才厚着脸皮混在内阁的一群老爷……啊,不是,老臣们中间。现在皇上既然觉得奴才差事办得不好,还是让奴才回理藩院,继续跟那帮洋人死磕吧。要不,仍旧让我回乾清宫当侍卫也成。反正奴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皇上就看着办吧……”说着他还在心里加了一句,您老只要不把我送到午门上去,去哪儿都成啊!反正这些年我的小金库里也积蓄颇丰了,一时半会儿还真饿不死我……
老康瞟了锡若一眼,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又在想着你的小金库了?”
锡若吓得双脚一软,暗道老康师父料事如神,嘴上却不敢接腔,愣是在冰天雪地里给老康“咚咚咚”叩了几个响头,心里却大喊道,老康同志,康熙大大,那可是我的老婆本儿跟棺材本儿呀,您可千万千万不能对它上了心哪!
老康见锡若一副天都快要塌下来的表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使劲地绷着脸教训道:“你堂堂一个明珠府的四公子,这些年来跟在朕的身边,朕也没亏待了你。怎么弄得跟个市井小民一样,一提钱就走不动道儿呢?将来岂不是要成个贪官墨吏?”
锡若心道,老康同志啊,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你明知道我在这里的老爹明珠,当年是出了名的手长才攒下这万贯家财,而且多少还是在你的默许下,才当成了这个富家翁,现在却说我这勤劳打工积攒薪水的人要成贪官墨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还是不得不忍。谁让老康随时都能把他给“咔嚓”了呢?呜……聂小青,你附上的这个壳子的老爹,真TNND不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