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若见那小太监只是拼命地磕头,却不说话,心念一转,端详着他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面熟?”
小太监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哭音说道:“奴才,奴才是惠妃娘娘宫里的人,请纳兰侍卫高抬贵手,放奴才一马吧!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锡若听见“惠妃”二字,心里不免一惊,连忙把小太监拎到一旁的角落里,厉声喝问道:“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说!不说实话,小爷就把你交给内务府发落,到时候叫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太监却只是连连磕头不敢说话。锡若眼睛一瞪,又拎起小太监作势要走,小太监慌忙拉住他的官服下摆,低声道:“大阿哥让我瞅空,在太子爷座位底下放个东西。”
“什么东西?”锡若心里越发吃惊,表面上却努力不动声色地说道,“拿出来让爷过过目。”
小太监看着锡若冷若冰霜的眼神,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来。
锡若劈手夺过那张纸条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些符文,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虽然不迷信,却也知道宫里最忌讳这个,便攥住了纸条厉声朝小太监问道:“你还要不要命了?”
小太监只是疯了一样地在地上磕头,额头上都碰出血来了。
锡若嘘了一口气,问道:“惠妃娘娘知道这件事吗?”
小太监用力地摇了摇头。
锡若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又朝小太监问道:“你想死想活?”
小太监又拼命地向他磕头,连声说道“想活”,已是哭了出来。
锡若把纸条猛地递到小太监手里,低声喝道:“吃下去!”
小太监接过纸条,胆怯地看了锡若一眼,咬咬牙把纸条吞到了肚子里。锡若又一把拎了他起来,眼珠子对着眼珠子地说道:“你给我听好,大阿哥要是问起,你就说已经把纸条放到座位底下了。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听明白了吗?”
小太监连连点头。锡若一松手,让他落回到地上,低声喝道:“滚!”
小太监趴在地上给锡若磕了一个响头,沙哑着嗓子说道:“奴才多谢纳兰侍卫的救命之恩!他日定当……”
锡若闭了闭眼睛,抬腿便踹了小太监一脚,压着声音说道:“还不快滚?”然后便目注着那个小太监蹒跚地走了出去,自己则转身在乾清宫周围绕了一个圈,这才进了旁边划给自己住的庑房,关上门板静静地聆听起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把房门敲得“咚咚”作响,锡若只觉得两腿一软,险些没坐了下去。他强自定了定神,扬声问道:“谁呀?”
外面却传来了十四阿哥的声音,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青天白日地你关什么房门?快给爷打开!”
锡若心里一松,猛地打开房门一手把十四阿哥拽了进来,然后又“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十四阿哥本来要抱怨,抬眼看见锡若的时候却吃了一惊,攥住他的胳膊问道:“你的脸怎么白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
锡若摇摇头,又从旁边摸过来一张凳子慢慢地坐了,压着声音说道:“你现在什么都别问,行不行?”
十四阿哥看了锡若一眼,也找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了,又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从里面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锡若捧着杯子慢慢地喝了一会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身前的地板说道:“十四,我今天做了一件事,却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十四阿哥深深地看了锡若一眼,问道:“那你做完了以后后悔吗?”
锡若抱着杯子凝神细思了一会儿,展颜笑道:“不后悔!”
十四阿哥也微露笑意,眼底深处却闪烁了一下。
锡若转头刚好看见十四阿哥目中的那抹异光,心中不觉一凛,便下意识地抓住了十四阿哥问道:“十四,我那日在成妃娘娘宫外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十四阿哥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说道:“记得。你说我是你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你绝不会害我。”
锡若松了口气,点头道:“那我现在还是这句话。不管我做什么,都绝对不会害你。”
十四阿哥慢慢地收起了嘴角的笑容,看着锡若说道:“锡若,在这个地方,救人未必是真救人,害人也未必是真害人。心肠太软的话你不但会害死你自己,也可能会连累你想护着的人。”
锡若听得一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但我却不能什么也不做。”
十四阿哥闻言,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你……当真不是从前那个纳兰锡若!”
锡若深吸了口气,伸手握住十四阿哥的肩膀说道:“但却仍旧是你的朋友!”
十四阿哥反握住锡若的手,用力地点点头之后,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银色的怀表,递给锡若说道:“这是上回欠你的。这块是我从别处找来的,你放心地带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