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少年脸上依然带着笑,洒然却也悲伤,“我叫孔尘,还记得么?”
就在孔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草屋外的夜风陡然寒冷了几分。彭云忘盯着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少年,眼神冷傲的笑着,“记得,怎么敢不记得我们阔别五年的孔大少爷?”
李凡尘望着孔尘,似乎嗅到了五年前的火菊花香,那如同血一样颜色的火菊烙在李凡尘心里,如同五年前高台上的嘲讽一样,久久不能忘去。
孔尘还在笑着,只是笑容里不全都是五年前的清冷狂傲,还带着些不多的感伤,“两位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在下么?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为了心里想要的天下,都会用写手段的。那时候,我是把你们当成对手的,二位,怎么也要给我点对手的尊重吧?”
“尊重?”彭云忘冷笑着,忽然从石板上跳了下来,随手抓起冷在地上的单刀,刀锋便忽然变得像火一样灼热,“当初你说可以让我提刀斩杀你,你说你们孔家一向不愿见人受死的时候,你还能好整以暇的嗅花香,那个时候我怎么没记得你有尊重?”
孔尘笑着直视彭云忘的目光,那暗黄色的瞳孔随着年纪的成长,颜色越发的深邃了,像是望不尽的深潭,“那便是我的尊重,我把你当成对手,自然会倾尽一切手段,去激怒你,杀了你。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彭云忘盯着孔尘,忽然也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很自然的笑,只是一直观察着的孔尘却还是发现,彭云忘手臂上所涌入刀身的力量还在加强,刀锋已经隐隐闪出光来。
“我当然记得清楚,孔少爷忘了么?我说过得,孔少爷,我彭云忘记住你了。”彭云忘又伸手掏了掏耳朵,笑道,“不过孔少爷,其实就算我记住了也没用,现在的我们,真的奈何的了对方么?你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我也拿你没办法,你何必来这里让我看着厌烦呢?”
“所以,我才说你是跟我一样的人啊,彭云忘!”孔尘盯着彭云忘的眸子,两个人的笑容交汇在半空中,多年习武,早该沉稳的彭云忘和精研儒术五年,早该温润的孔尘,此时又在空中撞出了火花。
李凡尘咽了口吐沫,悄无声息的退了一步,不敢去看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对视起来,似乎有千军万马隔江对峙。于是李凡尘只有抬头望着天空,归根到底,纵然他学了李儒的天杀之道,也还是那个懦弱的少年啊。
李儒就一直这么抽着旱烟,火星明灭之中,一双并不浑浊的老眼一直盯着孔尘,可是孔尘却似乎一直全无直觉一般,从来没有像李儒这边看一眼。
“我知道彭兄跟我一样,胸怀天下,可是我们现在的资本都太少,年纪也都太小,既如此……”孔尘笑容不改,目光不变,语气却变得认真起来,“让你一次!你离开焚城,离开兰陵府,着天下之大,任你兄弟二人闯,如何?”
月色下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侃侃而谈,似乎天下星辰的运转也都在他的一语之下。
李凡尘听了,却觉得诧异,有爷爷在,孔尘又凭什么能把他们赶出焚城,赶出兰陵府?
李凡尘急忙转头去看彭云忘,却发现彭云忘并没有嘲笑,而是望着孔尘,沉默思考着。
秋夜下,那一片漆黑的草屋前,李儒那双老眼终于变了变方向,火星一闪,李凡尘已经发现李儒正在望着彭云忘。
“孔尘,你说的很好,真的很好,也是没有什么理由让我拒绝的……”彭云忘忽然低声笑了笑,“孔尘,你的确够尊重我,把我当成了你那样的人,可惜啊,纵然我明知道兰陵是你们孔家的地方,纵然明知道可能错过你们在焚城不知道做什么事情的这个机会以后,再也难从你们眼底离开,那么只要有你孔尘孔家还在,你们纵然杀不了我,却也能让我在这个乱世很快沉下去……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多纵然,既如此……”
彭云忘握刀的手腕陡然一震,刀锋正对孔尘,目光也忽然如刀锋一般,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我就不走了!”
孔尘笑了笑,对着彭云忘、李凡尘和李儒恭敬一拜,“彭兄果然有我这样的心,却还不是我这样的人。只是有我们这样的心,终究,会变得跟我一样的,彭兄,我等着那一天……”
孔尘又恭敬行了士子礼节,对着李儒,“这个道理,李策公自然明白,后辈来的急,真的没带什么礼物,当然,李策公也不屑在下的什么礼物。在下此次前来,除了想给彭云忘一个提议之外,只是想为当年的事情道歉。”
说完,孔尘竟然真的慢慢跪下,月白色的衣服带着些尘土,恭敬以头磕在了地上。
“孔尘当年无知,不通事理,特地向二位请罪。”
彭云忘和李凡尘顿时一怔,都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孔尘这时候却已经站了起来,“这一拜,当年的孔尘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大儒孔幽之徒,兰陵府知府之子,日后的天下之主,孔尘。”
孔尘的眼神飘过彭云忘,两个行事作风完全不同的人,眼里却充满了同样的雄心,“这样的话,我也只能在这个地方,对着你们,才敢说出来了。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