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转眼看见了国舅李继隆,颜色又转柔和,忙问道:“霸图啊,你怎么看?”
李继隆,字霸图,祖籍上党,其父是大宋开国名将李处耘。李继隆的妹妹经赵匡胤撮合嫁与赵光义为妻,便是当今的李皇后,因为李继隆的父亲李处耘与赵匡胤的结拜大哥慕容延钧不和,所以李继隆虽满腹韬略,却受到父亲的牵累,始终受到压制。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是赵匡胤的死党,赵光义上位之后,因为口口声声说一切都要遵循先皇旧制,所以当时没有大的动作,直到这次借着清洗前朝老臣的机会,才把李继隆提拔起来,如今李继隆是侍卫马军都虞侯,在军中也是个实权人物。
李继隆思索片刻,谨慎地道:“圣上,臣以为,今日之辽帝国,远非昔日匈奴、突厥那种部落联盟可比,辽国实力较之以前那些为祸中原的单于可汗强大十倍,想当初汉唐两朝对付匈奴和突厥这样的大部落时尚且要大费周章,我宋国如今面对强敌,更不可贪功冒进,轻率行事。臣以为,罗大人所议甚有道理。”
赵光义一听国舅也这么说,不禁大失所望,武将班中有一员将,乃是殿前都虞侯崔翰。崔翰,字仲文,京兆万年人。少有大志,风姿伟秀,曾从周世宗征淮南,平寿春,取关南,以功补军使。宋初,迁御马直副指挥使,后委端州刺史。他是前朝老将,因为近几年一直在地方上任职,所以没有受到大清洗的波及,朝中武将提拔了太多的新人,总得有几个老将压阵才行,这崔翰带兵颇有一手,赵光义便把他调回京,充任殿前都虞侯,算是枢要部门的职务了。
崔翰眼见曹彬、潘美等老将一个个都靠边站了,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为人处事甚是小心,也特别注意体察上意,一见圣上满脸不愉,晓得圣上有心北伐,他略一思忖,便迎合奏道:“圣上,臣以为,所当乘者,势也;不可失者,时也。乘此破竹之势,取之甚易。
如今女真、室韦弃辽来投,便是我宋国藩属,辽人侵我藩属,我朝出师有名,此之为势。女真、室韦居辽之东、辽之北,有他们牵制辽朝,我宋国趁机出兵,辽国便得腹背受敌,必难支绌。所以,臣以为当趁此良机,大举北伐,光复幽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赵光义一听龙颜大悦,转首又问一众文官。张洎此人虽然品行差些,但是确有实才,而且不仅通古博今,善理民政,对于军事也不是一个门外汉,曾向朝廷献练边军之策,朝廷依此办理,卓见成效。他仔细想想,也觉得以宋国此时强大的实力,而辽朝又恰有内患,如果准备充分、指挥得当,北伐未必不可成功,便也应声附和。
不过贾琪、宋琰、程羽等人的意见却不统一,他们都是真心辅佐赵光义的人,也都是有真才实干的人,不过这三人说好听点叫做为人谨慎,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三人思虑良久,总觉得出兵北伐有些冒险,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辽宋除了在打汉国的时候借着汉国的由头小有切有磋,两国还从未直接向对方宣战过。
胜了于圣上来说是锦上添花,一旦失败,岂非得不偿失?有此考虑,三人表达的意见便比较保守。赵光义对他们的意见还是颇为重视的,见他们也有些犹豫,那热切劲儿便又淡了些。
这厢商量了两天,还没一个结果,王科从辽朝派回来的人便把秘信送到了赵光义的御案前,赵光义看罢来信,不禁又惊又骇:永庆已然流落北朝?不问可知,萧太后必然以之为奇货可居,一俟平定内部,兵马强壮之后,她就会祭出永庆公主这件法宝,大举挥军南下了。
王科信上还说,此事还待仔细打听,眼下尚无十分把握确定,可是……这种事怎能等他查个水落石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结合眼前对辽是战是和的僵局,由于这封信,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北伐,不止是他大哥赵匡胤的夙愿,也是他的夙愿,因为北伐的成功,代表着无上的荣光,帝王尚有何求呢?不就是彪炳千秋的功业吗?
而对他来说,还有一层目的,他需要这旷世之功来为他文过饰非。随着宋皇后母子三人被掳走以及离奇而死,有关先帝驾崩的种种谣言又开始甚嚣尘上,重新被人提起。别看这些都是无形的力量,可是那种无形的压力,也能让人寝食不安,尤其叫人担心的是身后之名。
如果他能夺回幽燕,那就再也不必为此担心了。他是宋国的二世皇帝,将来的谥号必然是太宗,他宋太宗的命运就会像唐太宗一样,不管弑兄杀弟灭其子嗣,干下多少龌龊事,都可以被赞誉为雄才大略的千古明君。
因为儒子们一直宣扬国之四维,礼义廉耻。守国之度,在饰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如果一个君王身上有着不可洗刷的污点,德行大大地有亏,可这他却能立下不世功业,天下在他治理下却是国泰民安,那该如何向世人解释?
所以,英雄必然是和圣人划等号的,有功者必然有德者,纵然他真的有什么劣行恶迹,也可藉一支妙笔避重就轻,矫饰过去。
而现在,他又有了第三个理由:永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