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不削削她的锐气,真等她进了门,咱们这些女人还有容身之地么?”
雪儿道:“二娘是说黑衣姨姨吗?黑衣姨姨很好啊,一直笑眯眯的,还给雪儿糖和奶酪吃呢。”
唐焰焰白了她一眼道:“那是对你,可不是对别人,笨丫头,几块糖和奶酪就把你收买了,亏了二娘对你那么好……”
娃儿端坐案后,悬笔疾书,一行行端正娟秀的小楷字题写于卷宗之上,杏儿站在一旁,把发生在花厅的事情源源本本地向她学说了一遍,娃儿笔端一停,微微侧着头,若有所思地凝神想了片刻,莞尔一笑道:“折御勋此番登门,莫非是按捺不住,给子渝姑娘提亲来了?也是啊,子渝姑娘如今都双十年华了,就是她自己,也该着起急来了。子渝姑娘真若嫁进门,就是一家人了,那时再若与她争锋,必惹老爷憎厌,所以二娘抢在头里,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说到这儿,她笔尖一顿,轻轻地画上了一个圆润的句号。这是杨浩传授开来的分句符号,为防语意不明,容易产生分岐,节府乃至辖下各职司的公文都要注以标点符号,就连芦州印刷的各种经书、农书、医书、兵书,都莫不如此。
娃儿轻轻摇着手腕,摇头叹道:“二娘只是想削削她的锐气,免得她入了我杨家的门,目中无人,谁也不放在眼里,凭她的身份和娘家的势力,天长日久,影响渐深,咱们谁能与之相争?然而子渝姑娘身份尊贵,心比天高,天下的男子没有几个被她看得上眼的,可她一颗芳心偏就紧紧系在了我家老爷身上。
只是咱家老爷关心则情怯,总是畏葸不前,反把人家耽搁到了今日,最后还要折帅厚颜主动上门提亲,以子渝姑娘的冰雪聪明,焉能不知兄长用意?恐怕她早已是一肚子委曲,这个时候,旁人随意笑上一声,耳语一句,恐怕都要被她以为是在讥笑她,二娘偏又……”
娃儿苦笑一声道:“子渝姑娘轻易不怒,一旦动了真怒,恐怕又要凭生许多波澜。老爷想要一偿夙愿,与这怨偶共结连离,又要费上许多周折。二娘只想挫挫她的锐气,可她难道不晓得,男人是参天树,女人是菟丝花?子渝姑娘也是如此,她们聪明绝顶,偏偏就不明白……斗什么气,争什么争,难道不知道,老爷心中最在意谁,谁才是胜利者么……”
※※※※※※※※※※※※※※※※※※※※※※※※※※※※※※※※折子渝伏在马背上,挥鞭如雨。
骏马扬开四蹄,疾策如飞,马鬃迎风飞舞。
火辣辣的脸庞被风吹着,那种屈辱羞臊的感觉渐渐淡了些,可是委曲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一次,大哥执意要带上她同赴夏州,她就隐隐明白了兄长的用意。年已二十,孑然一身,折家许多比她小上五六岁的女子都已成亲生子,而她仍是形单影孤,独自一人,就算平时没有家中长辈没完没了的唠叼,没有那些奶着孩子的堂姐妹甚至侄女、甥女们一见了她就小心翼翼生怕她触景伤情的眼神,那种难言的寂寥、孤单,也早磨消了她的傲气。
她来了,用一种矜持、隐晦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如果那个该死的胆小鬼肯向她求亲,她也不想再为了一些既成的事实,与他计较那些毫无意义的恩怨。可是……可是唐焰焰欺人太甚!
折子渝抬起衣袖,又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
唐焰焰其实也没做甚么,只是太“热情”了一点,款待接迎,尽显女主人的风范,气度雍容地往主位上一座,大模大样地吩咐下人取出刚自泸州购进的“纳溪梅岭”请她品尝,再说说一家人如何的和睦,花厅中这边几扇屏风是她选购的,那边墙上挂的字画,是她淘弄的……可怜子渝此时的心态是何等敏感,往客位上一坐,听说唐焰焰所说的一切,只觉得她无一处不在卖弄、嘲讽,炫耀。她的从容和风度都不见了,只觉得尴尬、难堪。如果……如果不是她唐焰焰横刀夺爱,今天坐在那里的本该是她,她才应该是杨浩的夫人,她的女儿也该有雪儿这等年纪、这等可爱了,而如今,她却只能陪着笑脸,忍受着唐焰焰的羞辱。
继而,那唐焰焰又状似无心地谈起她随杨浩修习武功,当年在府州时武艺不及她十之二三,而今一定能比她高明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无法忍受唐焰焰后来居上,处处压她一头的模样,一想起杨浩扶着唐焰焰的纤腰皓腕,手把手地教她武艺,更是妒火中烧,她本想至少扳回一局,于是主动提出比试一番。可谁知……,她用上了剑,而唐焰焰居然是空手,空手夺剑!把她打得一败涂地!
“你亲手教你娘子的武功,让我丢尽了脸面,这一辈子都要贻人笑柄,我就算孤老一生,也不嫁你这混蛋了!绝不!”
傲娇的子渝行至三岔路口,吸了吸鼻子,泪眼迷离地往东去府州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夏州,她丢尽了脸面。而折家,她就有脸回去么?
一时间,天地之大,似乎已无她容身之处了。忽然,她一拨马头,狠狠一鞭,策马向南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