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兴,大哥就不要苛责于她了。说起来,永庆虽贵为公主,其实也不见得比普通大户人家的女儿多享了什么福。永庆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寻常人家嫁女儿,还要采办几件漂亮衣服,何况是一国公主呢?或是大哥不想让内库置办如此昂贵的衣裳,那……这件衣服就当是我送给侄女儿的好啦。”
赵匡胤摇摇头,返身坐下道:“二哥,并非我不想为女儿置办华贵的衣服,实因皇室乃是天下表率,永庆若穿了这样的衣衫,民间必然起而效仿。那孔雀羽毛并非本地产物,一旦此风盛行,势必会有商贩千里迢迢到南方购买,辗转贩卖,哄抬物价,让百姓把许多钱财扔在这无用之物上。
唉!我拥有四海的财富,就是用金银装饰宫殿,也能办到。但我哪能随便挥霍呢?古人说:“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若我只知奉养自我,那普天下的百姓们还有什么依靠?更何况如今天下未定,我们更不该兴起奢靡之风。”
赵光义见他愠怒,也是无可奈何,唯有苦笑以对,心中只想:“大哥做了皇帝,却还是那般的小家子气……”
赵匡胤又望了女儿离去的方向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一回头见兄弟若有所思模样,便道:“二哥,在想甚么?”
“哦……,我在想……,对了,昨日滑州上奏朝廷,说是黄河春潮泛滥,河堤决口,百姓受灾,需要征调军民修整河堤清理河道,这是急事,不知大哥可已安排了得力的人物?”
“还不曾”,赵匡胤坐下,挟了一个带果馅儿的捏成梅花状的小馒头,咬了一口道:“我已下诏,免滑州受灾百姓今秋税赋以安民心。同时征调三万军兵、民役前去修筑堤坝、疏理河道。如今人员和所需物资正在调动,至于主事的人选么,则平在奏疏上举荐了陶成谷,二哥觉得如何?”
赵光义笑道:“有何不可?满朝文武哪个不是出自赵普举存,这些官儿做事倒还尽心的嘛。陶成谷素与赵普交厚,也曾被赵普屡荐于君前要外放任职,奈何功勋不显,一直未得大哥允许。此次赈灾抚民,若能立下功勋,又得人望,赵普再向大哥举荐,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赵普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举贤任能的大好机会?”
赵光义说的从容,似在赞赏赵普用人得当,赵匡胤听了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目中露出深思神色……※※※※※※※※※※※※※※※※※※※※※※※夜深了,赵光义告辞出宫,赵匡胤把他送到阶下,返回殿内,看到御书案上静静地躺着那封韩德玄的秘信。他走过去打开那封秘信认真地看了起来,待看到数万百姓向杨浩高呼万岁时,赵匡胤双眉微微一耸,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秘信。
他背起手来,在大殿中徐徐踱步,过了半晌才又回去坐下,重新拿起那封信,将整封信认真读完,轻轻拈了拈,目光转向御书案上那高高的一摞奏章,里边有一份夹了信笺做为记号,他把那封奏章拿出来,与程德玄那一份并排放在桌上。那奏章字迹歪歪扭扭,难看至极,比起程德玄一手飞龙走凤般的优美字体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看着这两封信,赵匡胤嘴角悄然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人品呐……”
他摇摇头,思路重又转回那数万百姓的身上,让他狠下心来把那些百姓推上死路,用作将来讨伐折府的一条罪证,这的确是出师有名的一个好办法,而且不会损及他的名声,因为折府现在名义上可是大宋之臣,照料大宋子民,本就是折府的责任。然而牺牲数万性命,为自己搏一个发兵的理由,他于心何忍?可是放弃这数万军民,任其壮大折府的实力?恐怕折府野心更炽,更不肯交出兵权了。
赵匡胤沉吟良久,目光又落在杨浩那份奏表上。杨浩此人是程世雄举荐的,从程德玄信中所述来看,他投靠程世雄时日尚短,算不得程氏的亲信,只是阴差阳错有功于程世雄,程世雄投桃报李而已。这样的话,这个人是否可以争取呢?
赵匡胤拿起玉斧,轻轻地斫着桌面,在鼓点似的“笃笃”声中飞快地转着脑筋:杨浩是程世雄保荐出来的人,若重用于他,折府会把他看成自己人,不会过份刁难他,或可保全那数万百姓;而他与折家其实并无渊源,关系也算不上紧密,朕对他施以宏恩,他还会不会对折家死心踏地呢?会不会忠心于朕?
赵匡胤权衡再三,暗自想到:西北李、杨、折三家联手婉抗朝廷,现在不便撕破脸皮,自树强敌,这种情形下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这个杨浩都是可以扶植一下的。西北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杂胡、吐番、回纥这些不曾归附大宋的势力且不算,麟州杨家、府州折家、夏州李家,彼此之间也是勾心斗角,在这三方势力中间再增加一股势力,于西北再树一藩这趟水……应该只会更浑了吧?
如果这杨浩能感念朕的恩德,心向大宋,那固然是好。如果不然,把他扶植成相对独立的一股势力,他不甘屈居人下,也必然对西北三藩产生牵制作用。地方还是那么大的地方,人还是那么多的人,由三股势力分成四股,总体上也必然削弱他们的实力,远远强过把这数万百姓被折府直接纳入麾下。这……已是没有办法之中最好的办法了。
赵匡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