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膳食已经备好。呃……还有,开封尹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哦?”赵匡胤浓黑如刀的眉锋一扬,喜道:“光义来了?怎地不早早禀报于朕,快快宣他进来。”
赵光义得到传报,举步走进殿来,还未施礼,赵匡胤已笑容可掬地道:“二哥来了,正好与我一同进膳。来来来,坐下、坐下。”说着上前,把着兄弟手臂,亲亲热热地同去席上就坐。
“德钧啊,二哥喜食蒸羊羔肉,你……去膳房吩咐一声,速速准备上来。”赵匡胤犹豫了一下,才吩咐道。
赵光义忙阻拦道:“算了,今夜若令御膳房匆匆宰杀羊羔,明日起为求准备周全则御厨里必然天天杀羊以备夜用,积少成多,所费几何呀,此例不可为臣弟而开。”
赵匡胤素来节俭,每日膳食都有一定之规,不肯多做一些浪费掉。如今见他二弟来了,才想吩咐膳房加一道菜,待听了赵光义的回答,赵匡胤十分喜悦,赞道:“二哥真知我心也。来,同坐。”
赵光义才三十出头,长得与乃兄有七分相似,都是方面大耳,浓眉阔口,肤色微黑,身材魁梧。可赵匡胤做了近十年的皇帝了,举手投足、一鼙一笑,那种雍容尊贵的气度,可不是乃弟可以比拟的。
二人就坐,先有内侍奉上茶水,片刻功夫,御膳房做好的酒菜也流水一般呈送上来。这酒菜比起寻常人家自然是好的,可作为宫廷来说,倒也寻常。赵匡胤盘膝坐在榻上,先为兄弟斟一杯酒,问道:“二哥,今夜怎地入宫来了?”
赵光义忙取出程德玄那封秘信呈给赵匡胤,简单地叙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匡胤目光闪动,沉吟半晌并不打开信来阅读,只道:“为兄尚不知他们西返竟有这样大波折。折御勋既把那数万百姓安置在三方交界之处,显然是提防着朝廷,二哥,你觉得朝廷上应该如何决断才好?”
赵光义见他不提杨浩,略有些意外,但还是顺着他的思路说道:“兹事体大,还须大哥做主。兄弟只是做个建议,依兄弟看来,大哥可做出对其用心不曾察觉的模样,遣一忠心于朝廷的流官治理万民。折御勋若对朝廷有所忌惮不敢对他们下手,则必自乱阵脚。若他横下一条心来牺牲这数万军民,那么……”
他身形微微前倾,沉声说道:“来日朝廷发兵讨伐府谷,咱们便多了一条征讨他的罪名。”
赵匡胤静静地听着,挟了口竹笋炒肉,咀嚼着道:“如此不妥,这样一来,那数万百姓都无辜受害了,他们如今俱是我大宋子民,你让我与心何忍?得民心难,失民心易,此举一行,得不偿失。”
赵光义听了他的话,不以为然地道:“大哥欲谋天下,便不可怀妇人之仁,你若放手,那数万百姓必成折御勋囊中之物,来日一旦兵戎相见,他们就要成为折御勋的兵卒来源,我们的损失不知要增加几何。”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轻叹道:“此事,且容后再议。来,请酒。”
赵匡胤举杯就唇,一口酒还没喝下去,便听一个少女声音欢欢喜喜地道:“爹爹,你看我这身衣服可漂亮么?”
随着语声,进来一个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浓眉靓眼,苹果般的圆脸,带着甜甜的笑容,显得既俏皮又可爱。她身上穿着一件翠绿的裙子,一件缀着孔雀羽的缦衫披在肩上,两头只在蓓蕾初绽的胸前系了一个蝴蝶结,那缦衫绣着彩凤图案,再用真的孔雀毛缀在上面,翩然舞动间,孔雀羽毛不停地变幻着颜色,七色莹光,炫人双眼。
赵光义盘坐榻上,微笑道:“永庆来了呵……”
小姑娘一见是他,不禁吐了一下舌尖,翩然施了一礼:“永庆见过叔父。叔父,永庆这件衫子漂亮么?”
赵光义呵呵笑道:“漂亮,很漂亮,穿在永庆身上,人漂亮,衣衫也漂亮。”
永庆公主嘻嘻一笑,明亮的大眼睛瞧向自己的父亲:“爹爹,你看呢。”
赵匡胤上下打量她几眼,脸色却沉了下来,喝道:“谁让你穿这样的衣服?脱下来,以后再也不许穿这样华贵的衣裳。”
永庆公主一怔,嘟起小嘴道:“爹爹,不过是一件衣服,有甚么了不起的?我是大宋的公主,难道连一件孔雀彩衣都穿不得吗?”
赵匡胤正色道:“女儿,你这话可是大错特错了。正因你是公主,才更是穿不得这样的衣服。你穿了这件衣服出去,百姓必然都要趋向模仿,奢靡之风一起,又岂是国家兴事?你生长于富贵之家,当惜此福,岂可造此恶业?”
永庆公主眼圈一红,气得眼泪直掉,这个爹爹待臣下极是宽厚,赵普生个病,他便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范质生病,赐钱两百万、银器千两、金器两百两;而且鼓励臣子们买豪宅、置美婢,尽享荣华富贵,偏偏自己的亲生女儿只做了一件衣裳便有这许多说法。
她把眼泪一抹,恨恨地解下缦衫,往赵匡胤跟前一丢,便赌气跑了出去。赵匡胤站起了追了两步,站住身子顿足说道:“这个孩子,真是……唉,都怪我往昔太惯着她了。”
赵光义见了不忍,说道:“大哥,难得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