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立时变色骂道:“你不在院中洗衣,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见丁老爷,他冤枉了丁浩,摸进丁府后宅的贼不是丁浩,我知道!”罗冬儿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毫无胆怯地在婆婆面前说话,而且是说维护一个男人的话。
董李氏大怒:“小贱人,你又知道了?看他模样,老娘就晓得他不是好人。你去为他做证,你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知道他昨晚没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罗冬儿大声道:“因为……他昨夜与我在一起。”
董李氏呆了一呆,随即便像一只斗鸡,目露凶光,恶声咆哮起来:“你这小贱人,昨夜不去刘家借宿,竟敢……竟敢做出对不起我董家的事来,老娘……老娘撕了你这张嘴。”
说着,她便像以往一样,剽悍地扑上去要抽罗冬儿的脸,罗冬儿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勇气,狠狠将手一推,她毕竟是时常劳作的,身形虽纤细,气力却不小,董李氏从未想过她敢反抗,吃她一退,一跤便跌坐在地上。
罗冬儿想也不想。提着裙儿便向丁家狂奔。董李氏本想拍着地面撒泼,一见她竟走了,怔了片刻,一溜烟爬起来便往村西头跑,去地里唤她的兄弟叔侄们去了。
丁庭训说完让人打杀了丁浩的话,心中又气又痛,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厥,他扶着雁九的肩膀歇了歇神,才冷声道:“董小娘子,老夫知道你与丁浩素来相好。不过你实无必要为他出头,他这个小畜牲……罢了,你也是个被他欺哄蒙骗了的可怜人,老夫不想再说什么,你回去吧,莫要管我丁家之事。”
罗冬儿说道:“丁老爷!”
她转眼看看正定定地看着她的丁浩,安详地一笑,也不知从哪儿凭空借来那许多勇气,挺起胸膛,大声说道:“丁老爷,你真的冤枉了丁浩。昨夜潜入丁府后宅为恶的,绝不是丁浩。因为……因为……”
她的目光从晕厥在地,仍被郎中紧急施救的杨氏身上掠过,从带着好奇、鄙夷、讥哨、赞叹……种种意味的那一双双眼睛上掠过,最后落在丁浩身上,嘴角露出一丝甜笑,,用清晰的语调,毅然、决然地说道:“因为……他昨晚一直和奴家……在一起!”
这句话出口,丁家大院里顿时一片哗然,喧嚣尘上,沸沸扬扬。
“这……这……伤风败俗,鲜廉寡耻,不知羞的贱妇偷奸养汉,居然也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不要脸的贱人!”
“真是无耻啊,为了一个野男人,她还真豁得出来。”
高大的兄弟高二蹦的更欢:“嗨,看看,大家看看,我当初说甚么来说,丁浩干嘛巴巴的要把该分给我的粮种愣是截去给了她啊。这对狗男女,不知廉耻的烂货。一袋粮种,就肯不顾名节的陪男人睡了……”
乡间俚语、粗俗恶毒的谩骂,可以让一个路人听了都觉得脸红。有些人恼了,伤风败俗、偷奸养汉的贱人也可以这么狂妄的?这种奸夫淫夫就该像街上的赖皮狗,谁看着不顺眼都可以踹两脚出气,他还不能吭上一声,那样夹起尾巴做人,熬上十年、二十年,大家拿你说事儿的兴头儿过去了,或许你这腰杆儿还能抬一抬,现在兴你这么嚣张的?
有的人更是不忿,这董小娘子忒也势利了吧,独守绣床寂寞难耐,你找我啊,我正闲得慌呢,我这巴巴的上赶着,你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他丁浩不就手里掌了那么一点权么,你那身子给得他便给不得我?
正气凛然者有之、妒火中烧者有之、起哄架秧者有之、劝诫和泥者有之,丁家大院里登时大乱。这时候,罗冬儿与丁浩痴痴地望着,那些污言秽语,就像那不着力的风,已经全然听不进她的耳朵里。
那句“昨夜他和我在一起”的话说出口,罗冬儿便长长地松了口气,把什么都放下了。
那当教书先生的爹爹自幼的教诲、那琅琅上口倒背如流的《女诫》、那蛮横婆婆一贯的威压、那女儿家对名节的在意、那乡里乡亲们的冷言白眼……一个女孩儿家该珍惜的、该畏惧的、该在意的,她全都豁出去了,只为了众人口中那个和她无名无份的野男人、贼汉子。
目光遥遥交织,旁边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没有了干系。这种态度,把那些“义愤添膺”的汉子激怒了,尤其是那些闲汉、无赖,曾经连霍家大姑娘都肯调戏,结果被霍姑娘两巴掌扇到地沟里去的高二尤其“愤怒”,“愤怒”的一张脸都涨红了。
他声嘶力竭地喊:“打死这对狗男女,咱丁家庄没有这样不要脸的贼汉子、贼婆娘!”他捡起一块石子向罗冬儿狠狠扔去,又扯过一团花草向她一扬,在他的带动下,更多的人一边说着不堪入目的脏话,一面尽其所能地发泄着,作践着这个他们以前只能看看望望、占些口舌便宜的俊俏小妇人,完全不顾一些忠厚善良者的好言相劝。
罗冬儿仍是与丁浩痴痴地望着,眼波流晕,霞彩自生。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必说,这样痴痴两望着,已经读懂了彼此想说的一切。
一只鞋子扔过来,狠狠打在罗冬儿的头上,把她盘发的木钗打落,头发顿时披散下来,显得更加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