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负手,慢慢走着,不觉停在了荷塘边,望着满塘凋残,内心的忧伤淡如晨雾却无孔不入。
那俏人儿迎着晨光,亮着璀璨双眸,轻言细语。
“荷花开败了,还可赏那秋日的素菊,闻那桂花的芬芳,看那芙蓉的娇媚,等到冬日,又可见到如荼的茶花,腊梅的千姿百态。”
秋菊正茂,桂花芬芳依旧,可是宛琬,宛琬......
胤禛蓦然闭上了眼睛,撕裂的痛楚再次袭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恍惚似见她立于水中央,而他停在岸边。
胤禛茫然地伸出手去,触手无物,他纵然有再显赫的权位,有着世人所没有的-切,在生死面前,还是一样的渺小。
“爷,披上吧,清晨霜寒露重。”福晋手拿着件大氅欲为他披上,她远远便看见他孤零零地站在岸边,缓缓展开双臂,闭目凝神,好象在拥抱什么一样,青衫随风卷起,似要乘风而去般。
胤禛被她叫声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看看她,似有不耐,背过身闪了开去,“我不冷。”
他心已成霜,穿再厚的衣裳也温暖不了。
福晋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雾渐浓,几乎将他全身笼罩,朦胧得似乎看不真切,却又分明透着一身孤寂,一阵寒意,慢慢地涌上她的心头,原来他,从来不会属于她,她伸出的手无力垂下。
宛琬活着,他是她的,宛琬死了,他还是她的。
可她不信他们两人隔着生死还能相依,他会难过多久?一年,二年,时间久了,往事终会慢慢淡去,再深的伤口也能渐渐平复,到那个时候,他会想起万里江山是多么的秀丽壮阔,而天下的女人,他只要招招手就可得到,到那时,他就会回心转意,知道什么才能让他真正心满意足。
福晋上前两步,并肩而立,他方长的脸似更为瘦削,脸色苍白,甚至连眼都有些微微陷入,她瞧得心中怮痛,“长相思,难相守。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
胤禛一怔,斜瞅她一眼,她双瞳乌如点漆,浓黑的漆,无神无光,唯有悲伤。
“前些日子,十四福晋生日,邀我过府去,她说十四弟如今是越发糊涂了,竟把外面那女人接进了府里,如珠似宝的供着,听说是因为她身怀有孕了,她只气十四弟现如今倒弄得象是个从来无子无女的人般,单为那女人另辟了院子,也不准旁人入内,好象是谁要谋害她似的,不过是个勾栏出身的。”
她看了看他,他容色淡淡,无所动静,继续道:“我劝她放宽心,那女人虽说出身勾栏,可到底也要为十四弟生子了,就瞧这份上也别再计较了,那女子,我见了一眼,和......她还真是十足十的象,也难为十四弟不知从哪找来的,”
胤禛眸中瞬间一抖,闪过丝光亮,转逝又尽化灰烬,依旧漠然地望着前方,亦似乎一无所视,如石塑般无悲无喜,只是不朝她看一眼。
“爷要真是放不下,不如也叫牙婆去觅觅看......,好歹瞧着多少也是个安慰。”
“你不必说了,我不需要。”胤禛干脆打断,眼中浓浓凄凉神色,去自欺欺人的找个象她的人,不,他从来不曾试图在别人的身上找寻她的影子,他心再痛也知道,这世上无人是她。
胤禛没有再看她一眼,自顾走了远去。
福晋久久不动,唇角含着的一丝颤抖,慢慢勾起,几欲溃散,终又艰难地凑成一个凄凉的微笑挂于唇边,两行清泪不可抑制地划然落下,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粉身碎骨。
二十年的夫妻,她无一日无一刻不在琢磨着他,他精明能干,好胜自信,却也过于自负。他现因过怮失察,迟早会警觉起疑,只有先他一步,将事挑明在前,才有可能让他忽略过去。胤禛他兄弟虽多,一母所出却唯有胤禵,可也正因如此,因着德妃,两人素不交好,其实他们兄弟与德妃个性很似,都要强而刚烈。她叮嘱十四弟切不可将人暗藏在外,世上本无不透风的墙,越是偷偷掩掩,越引人窥探,索性光明正大,眷宠于府,反能博得情痴一说,置于死地而后生。
她抬手拭去那泪痕,眸中的恨意毫无保留的宣泄而出,胤禛啊胤禛,莫怪我心狠如铁,只怨妾心君不察。
十四贝勒府。
胤禵掀帘入内,正见艾薇下午加餐刚用完点心,婢女们忙着收拾,他掀了掀盘中瓷盖,她除了略食了点姜汁米粥,那些汤点分毫未动,仍旧烫热,他让人放下托盘退下。
胤禵在桌旁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起艾薇用过的箸子夹起一块藕粉桂花糕,正欲入嘴,便听见艾薇急叫,“胤禵,”
“怎么了,薇薇,”他详装不解的回头。
“胤--禵,”艾薇无奈的再次抗议,“你不要那样叫我。”她受不了他自从那日之后便将她的名唤得这般亲热而又暧昧,无视她无数次的抗议。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唤得她身心俱颤,唤得她坐卧不宁,唤得她终有一日向他张开双臂,他不要她再孤单一人,胤禵无辜的眨眨眼,依旧举着箸看向她。
艾薇猛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