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宛琬的白棋却忽地奇兵旁出,放出劫争。激战正酣,他心下好一番细数,才算出黑棋多出几目。可围棋素有‘逢劫先提’之说,他已纵身劫中,四劫成循环之势,只能打劫到底,四劫循环,不增不损,此为长生之劫,一场和棋不经意间翩然而至,终以和局收枰。两人棋逢敌手,下得痛快淋漓,不约而同抬首凝望笑意盈盈。
蓦地,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
胤禛打开文书细看,眼眸中透出炽热的光亮,原是太湖河堤已全线合拢,想着明早便要返京,两人都无心再留,唤人早早用过饭后,下山赶往河堤。
暮色中的湖面静得像一面临照的镜子,大灰蒙蒙,连着那山仿佛镀着一层淡淡的灰意,远远的几缕炊烟,在山谷中疏疏落落的升起,风里送来清新的湿气,沁入人的肌肤,让人遍体生寒。
胤禛将宛琬从轮椅上小心抱起,快步走向帐内榻边,将她靠里安置好,轻轻揽住宛琬,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夜间湖凉,我去堤上走一圈就回来,你在这乖乖等我。”宛琬轻轻颔首,让他俯下身来,帮他外罩的石青貂裘丝带重新系好。
风炉中木炭燃烧,发出“哔剥”声响,宛琬侧耳听他脚步声渐渐远去,放下手中书卷,呆呆的有些发愣,那烛灯火苗忽上忽下的光影跃动,投在帐中影子明明暗暗,一如她此时难解的心情,要回京了,终是要回京了。
突然之间,烛光猛地一窜,一柄寒亮的长剑,水溅一般刺向宛琬,那锋利的剑尖,犹如长线一点,抵在了宛琬的脖颈上!
宛琬没有闪避,她无奈地溢出丝苦笑,她是根本无法闪避!
宛琬抬首看向来人,一双剑眉入鬓,明亮双眸中睿光慧黠,鼻挺唇薄,天青长袍,俨然如画中的浊世佳公子,如果他持的那把剑不横着她的话。
那人见宛琬眼中有惊愣,有诧异,却无甚害怕,不由嘲讽道:“倒是难得看见清贼中有长剑抵喉不怕的。”
宛琬忽就觉得有些好笑,清贼?不会是天地会吧,还能遇上反清复明的事?他实在是不象一个刺客,“不,当然怕,我最怕的就是死了。”
那人更奇道:“那为何你现在又不怕了呢?”
宛琬淡然道:“怕你就会把剑挪开吗?既然横竖一死,我又为何要示弱与你?”
那人不由颦眉细瞧上她,他走南闯北遇见过无数个女人,娇弱的、泼辣的、淑雅的、风流的,却从没有一个象她这样的。她的脸颊,就连春日里最轻最薄的花瓣也比不上它的柔嫩,她那双天下任何一个画师都不能画出的眉眼,流露出太多让人难以琢磨的东西,却惟独没有它现在最该有的害怕。
他心底一下就恼火起来,手上的剑不由逼近了几分,“起来。”他命令道,声音清冷的不带一丝波纹。
他见她听了这句话后,表情忽地十分奇怪,过了一会才慢慢地指了指腿说道:“我倒也想,可惜它们废了,没法起来。”
他疾快的从袖中抖出根金针刺向她曲泉、阳陵泉、足三里等穴,她纹丝不动,他收起金针,持剑的手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