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们不去说对三线建设总体的评价,单说以会战的方式从全国各地调集人马集中开发江河上中游天然林区,在今天看来,简直是疯狂的行为。而在当初,却是作为国家建设的重大行动来执行的,反映了当时认识上的愚昧,尤其是当时国家的重大决策中,科学性、民主性都很差,有多少科技工作者的金玉良言听得进去?更多的人则是在当时的政治空气下连执言的勇气也没有,或者只是盲目服从,缺乏独立思考。
组织金沙江伐木大会战的历史背景如今已弄不清楚,知情人也多半逝去,只知道当时提出为了三线建设和开发大西南成立金沙江林区会战指挥部,规模很大,统管和组织金沙江沿线四川和云南两省的伐木工作以及木材的陆运和水运,重点是滇西北和渡口(现攀枝花市)、木里、西昌以及雅砻江沿线。
据原凉山州林业局总工程师杨成林介绍,实际上对金沙江和雅砻江沿线的砍伐,在开展“大会战”前,自“大跃进”的年代便已经开始,1958~1960年各地都上了许多森工局,凉山也有木里林业局、盐边林业局等。这些地方的林区根本还没有道路,完全靠步行和骑马,木材根本运不出山,但是出于狂热和政治的需要,还是拼命“放卫星”,大量砍伐原始森林。除了森工企业砍,老百姓也砍,甚至把庙宇周围的树也砍光,木材简直堆积如山,以致十几年后的1975、1976年,他在木里、普威一带还可以看到堆积一两人高、已经全部腐烂的木材残骸。20世纪60年代修建成昆铁路,也要求凉北和普威两个林业局大量提供木材,连石板上都写有标语。当时采用的是大面积皆伐——“剃光头”——的方式,到底砍去了多少原始森林,现今已不得而知。
凉山州和滇西北都是我国生物资源十分丰富的地方,木里县活立木蓄积量达1亿多立方米,居四川全省之首。由于交通不便,这个小城曾长期是一个安详、原始、美丽的童话世界,著名探险家和地理学家约瑟夫·洛克1925年寻访木里后曾这样写道:
在翻越了几座小山丘后,我回头对着木里城望上最后一眼,这时眼前浮现了那里的人民善良、纯朴、原始的形象……心里默默地祈祷:愿上帝保佑他们……
那天晚上,睡在帐篷里,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我又回到了那片被高山环抱的童话之地木里,它是如此的美丽与安详。我还梦见了中世纪的黄油与富庶,梦见了涂着黄油的羊肉和松枝火把,一切都是那样安逸、舒适与美好。
1926年,长期居住于云南丽江的约瑟夫·洛克又专门寻访了滇西北金沙江和澜沧江交汇处的原始山谷。后来,他欣喜地写到: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雨林地带。地面上厚厚地覆满了苔藓,巨大的树干上爬满了黄色的、胡子似的地衣,而泛着银色光泽的杜鹃叶形成了整个灌木丛层……”秋天“槭树金黄,其它林木的叶子呈水红色、橙色,而铜色的桦树有着无数的节疤,在粗大的枝干上打着卷。所有的叶子表面上都沐浴着清晨的阳光,闪闪发亮,它们仿佛都是半透明的,在那冷冰冰的冷杉衬托下,分外美丽……”冬天“整个雪原在朝日的辉照下微微呈粉红色,而深深的沟壑间呈现紫黑色……当太阳挂在主分水岭上时,光芒四射,万缕阳光穿透了整个森林,林中的霜和冰就像宝石般光耀夺目。”
在作者的笔下,长江上游的深谷里,“小路两旁长着茂密的各种各样的植物,如绣线菊或鼠李等。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在道路两旁,有时完全将小路覆盖……”在海拔3300多米的地方是高原草场,草场边缘有“可爱的、长得密密层层的铁杉林……在铁杉林的外围,是一片片杜鹃、高大的银莲花和艳丽的蝴蝶花。这里确实是花的海洋……空气爽人心脾,阳光明亮辉煌,鸟儿欢歌乱舞,整个世界焕发出勃勃生机,万物都享受着愉悦的生命。”
但是,凉山州的林木早就让人类产生了觊觎之心。18世纪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和三十四年便在雷波采办了楠木78根,运往北京修建圆明园;乾隆四十八年又在雷波采办楠木133根,修建天坛。以后历代都多次砍伐,木材成为重要商品,光绪年间,经营木材的杉帮已经成为西昌商会十帮之一。西昌、喜德、昭觉接壤的东西河地区,道光(1821~1851)以前是蓊蓊郁郁的林海,但解放前森林覆盖率已不足5%。
大跃进期间,千军万马上山砍树、烧木炭,以后,乱砍滥伐也从未停止,在2001年出版的《凉山州林业志》上曾有这样的记载:
1958年10月,盐源县一个铁厂曾采伐3万多株林木炼铁;
1959年盐源县阿萨、巴折、草坪等乡毁林开荒865公顷(1.3万亩),毁林17.6万株;
1962年西昌泸山风景区砍光533公顷(8000亩)火烧木、66.7公顷(1000亩)云南松,深沟两侧5公里长的云南松林几乎被砍光;同年,全专区查处毁林开荒2467公顷(3.7万亩);
1964年雷马坪农场烘茶、烧柴批准砍伐5500立方米,实际却砍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