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民政办的高、杨二人也下来,起初跟着一家家的上门。高主任进了农户,尽是些软绵绵的话语,有些脱离了主题,甚至扯些男女话题。杨主任却很是现出了嘴巴的分量,面对那些拖拖拉拉扭藤绊筋企图赖掉三十、五十的,她就沉着脸皮一连串地说道:“你们这些人最是要不得!只知道口口声声说自己困难,身体不好的拿有病作借口,死了老人的拿没有钱作借口,做了房子的拿债务作借口,娶了媳妇生了小孩的也拿困难作借口。国家呢?政府呢?就没有困难了?国家国家,是先有了国才有家。张家赖几十,李家少几块,合起来是多大的数字?人硬没有货硬,你一江水都喝下去了,还在乎那么一口?擤了鼻子脑壳空,嘹嘹亮亮完了事情,哪里还凭空的生出这些多余的话头!”这一嘴刀子利索话,往往将户主砍得恹恹的没了话说,只好配合着结了零头。只不过走了几户,高主任便不见了踪影。辜书记也安排杨主任闲着去了,这样就又只剩下自清、小祈和一帮子村干们了。
尽管有不少村民希望减免税费,理由上也千奇百怪,但喻之以理,动之以情,大部分还是很配合工作。只是辜寨村的征收工作看似也算得顺利,但进度颇不理想。小祈说:“听说引进开发的事儿成了,结账时恐怕还要借助于那边的款子呢。”自清回答说:“说起来基本上是走一家清一家,其实很多是抵销了陈年芝麻帐,有原来对上结账借了大主子的,有办事扯了千儿八百的,还有平时生活招待赊欠了小卖部里烟酒油盐的。其中有的还生了两三分的利息,幸亏现在及时截断了,否则一座金山也要垮掉呢!村干的工资历年差欠不说,有的也在工作中垫了不少钱。你们平素里下来得较少,哪里清楚基层工作的具体难处啊!要治理根本,哪里是一两个引进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小祈回答道:“是要理顺,理顺了就好了!”
自清默默地叹了口气。在他看来,农村工作虽然繁琐,但不比机关纪律的严谨。出工和卖力,也并不一定与其他行业的工资、奖金、升迁等成正比。干部讲究的是管理能力,组织能力,讲究的是领导水平。很多时候,工作和非工作状态难以辨别,譬如吹牛,喝酒,甚至打牌都被冠以工作交流的需要。自清自知没有这方面的造化,只希望自己这头老黄牛,不要给人留下有损形象的话柄。因此,他对份内的工作仍旧任劳任怨。这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并不能改变什么现实现状,却给了他自己一份不错的充实心情。
闲暇里,自清又和柳莺莺通了短信,其时字眼间已经很是随意了,只是从第一次后,他们至今还不曾通过电话。自清有时很想再听听那悦耳的声音,就手心痒痒,将手机掏出来把玩,但最终还是不曾拨打。君子之交淡如水,自清一直固守着这条观念。这不知是他的迂腐,或还是他的明智?
柳莺莺似乎对那次电话记忆犹新,发来短信说:“骂人有三种。迅雷莫能掩耳滔滔不绝者为高骂;和风细雨针针见血者为至骂;杀人不见血物过境迁才轰然坍塌者为真骂。你还需继续修行呢!”自清觉得有趣,也发了过去说:“看来你对骂字深有研究,但不知有过何种精彩表现?”柳莺莺回复说:“平时里忙着一堆的琐事,哪里有这种心情?但一次在网络上摩拳擦掌,对手也很有一番功力,可惜虚晃一枪就退战了。”
自清心念间火光一闪,指头马上弹出三个字:“南飞雁?”随即发了出去,只恨那字眼来来去去速度太慢。焦急之间盼来了回音:“不可能如此巧合吧?你真是那什么之狼?”自清激动得慌乱起来,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发出了他的短信:“南飞雁,中原郎在此有礼了!”稍顷柳莺莺回复:“我呸,我呸呸呸!还中原郎呢,谁知你是东原之饭囊,还是西原之螳螂?有本事就拨打电话过来,让我验明正身!”自清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满心兴奋跑上楼,又略带紧张地拨通了号码,稍后那头嗨了一声,只一个音符,却如一朵礼花,在黑夜里优雅升空,于半空中飘然绽放,然后再弥漫开来,顿时照彻了整个的夜空。
自清抑制着那内心的狂跳,说:“嗨,飞雁你好!我是中原狼,也是江自清。”莺莺回答说:“嗯。为了进一步证实你的身份,我必须考验一下你的应变能力。你在一分钟内说出一雅一俗两个故事,并且要引人发笑。”自清心里一急,随口说道:“雅的:窗前明月光,地上鞋一双。举头望明月,不见中原郎。俗的:飞雁考验郎的反应能力,郎呆若木鸡昏然欲睡。飞雁说:‘你行不行呀,不行也吱一声啊!’郎回答说:‘吱。’”
电话那头,莺莺笑声如铃,随后她说:“算你勉强及格。信手再考你一个:司马懿在阴司遇到诸葛亮,他最想说的话是什么?”自清稍一沉吟后回答:“司马懿说:亮,当年你我驰骋沙场,我对老兄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今天到了这里,一个整天忙着打点生死账簿,一个成天奔波在阴阳之间勾人魂魄,可惜再没有了往昔风流谈笑的场地。以老兄的头脑不如趁早下海,以‘诸葛’商标垄断毛巾市场,定能席卷全球一举成功!”
莺莺咯咯笑着说:“有些意思,但是即使诸葛亮当年空城计汗湿衣襟也非常人能及,你却要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