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才过得去,有时甚至费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能通过,他就坐在地上喘息一会儿,再慢慢往过挤。终于,他可以轻松的通过了,小树慢慢成长,越来越高大,越来越粗壮,但他还是可以轻松地过去了。
今天他又一次通过了小树林,然后就看见她了。
她不是人。
她只是一尊石像。是一尊人首蛇身的石像。
那是一尊不知什么年代留下来的石像,很高大,少年伏羲站在石像前,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得清楚石像的全貌。伏羲知道,那是一尊女神的像,至于女神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很小的时候,部落里最有才智的老人华金带着他穿过了小树林,来到了石像跟前,对他说:“伏羲啊,这是一尊天神的像,从前三辈的先人开始,我们就一直守护着这尊神像了。现在,我没有孩子,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接替这项工作的人,所以,这工作就交给你吧,每隔三天,你都要到这里来一次,看着石像,不要让她的身上有任何的污秽,如果你能守着她十年以上,她就会给你好运的。”伏羲说:“我知道了。我不需要什么好运,我是女皇英的孩子,这天底下谁也不会欺负我的,但我会给你守着神像的。”华金说:“那好。三天以后我会离开这苦难的人世,从那时起,你就守在这里吧。记住,这里是一个很秘密的地方,你不能带任何人来,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尊神像的存在。”伏羲问他:“女皇英也不能知道吗?”华金说:“是,女皇英也不能,我死了以后,这个秘密只有你一个人能知道。”伏羲点了点头,指着石像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华金答道:“我不知道,这是一尊沉睡的石像,也许有一天,女神会复活,那个时候,你再去问她吧。如果到了你快要死的时候,神像还没有复活,那你就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然后让他也和你一样成为这神像的守护者吧,这样,当你走的时候,石像也会有人继续守护了。”
三天以后的傍晚,华金果然走了,走向一个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
部落里的人安葬了他,但没有一个人为他流下那怕是一滴眼泪。
他实在是一个不受人重视的人。
伏羲也没有流泪。华金经常对他说:“哭只能让人软弱,只能换取别人的怜悯,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伏羲没有流泪,他只是在想:华金死了,他的守护神仙的任务现在就交给我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从明天起,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到那里去了。
第二天他就到了石像那里,那个时候,小树林中的树还没有现在这么粗大,好像才种下不久,但因为种得很密,过去的时候还是有一定困难的,大部分地方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得过去,伏羲没有后退,他一直朝前走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他想,这回回去得挨女皇英的骂了。从那以后,几乎每隔几天,伏羲就要听到女皇英的骂声,后来姐姐们、妹妹们也开始骂他,她们都追问他衣服是怎么弄破的,他只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有说。姐妹们都笑话他,如同今天。
伏羲抬起头来,看着那高大的石像,看着她脸上如同朝晖一样圣洁的笑容。
他往后退了一些,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对石像说:“今天你好吗?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来的时候,她们又笑话我,她们笑话我不爱说话,她们笑话我不能去采野果,她们笑话我不能和族里的男人们一道背起弓箭去打猎。我都知道。我也不想是这个样子的,我也想能做一些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可是,当我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她却说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去和她们一起去采野果子的时候,她们却说那是女孩子做的事,男人应该背起弓箭,拿起长矛去打猎;我对女皇英说,我要去打猎,女皇英却对我说,你是女皇英的孩子,你不能去干那么危险的事,于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成了全部落里最没有用的人。还有,他们都笑话我是一个没有爹的孩子,说是我娘在华胥的水边,看到了一个特别大的脚印,偶然高兴,便上去踩了一脚,突然间便有一道彩虹从天下飞了下来,绕了我娘的身子,她就如痴似醉了一场,等醒来的时候,就怀上了我,这是真的吗?你说,这些都是真的吗?”
石像用满是怜惜的目光看着他,却没有说一句话。
伏羲也知道她不会说话,所以他没有等石像的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我一直想着有人教会我制作工具,想着有人教会我拉弓射箭,可是,女皇也不会,姐姐妹妹们也不会,她们不能教我。我想去问部落里其他的男人,女皇说,你是女皇英的孩子,你的地位比他们高,他们只是你的族众,你不能去请教那些人。可是,不请教别人,我怎么会?难道这一切我天生就会吗?”
石像用满是怜惜的目光看着他,却没有说一句话。
伏羲叹了一口气,放低身子,在那块大石头上躺了下来。那么蓝的天,那么白的云,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悠闲,只有人类,只有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类却有着无穷无尽的烦恼,不能如同天边飞过的那只小鸟一样自由自在。他在想,如果有一日,我也如同那只小鸟一样,能长出两扇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