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来回忆说:“我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难爱,要我漉一滴眼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不仁!”话已至此,胡兰成再也没有自己的立场,有奶就是娘!后来胡兰成活着走出了监狱。他找苏青要张爱玲的地址,想当面表达一位读者的仰慕。而这个时候的胡兰已有第二任妻子全慧文,是个教师。这段婚姻尚未了,又有第三个女人应英娣在身边。英娣原是上海百乐门当红歌女,艺名小白云(一说为小白杨)。算是胡的姨太太,一如今日之“二奶”。
正如苏青所言,头一回登门便吃了闭门羹。他并没有不悦,只是写了张字条,留下地址电话踽踽而去。字条上面写着“爱玲先生赐鏊:贸然拜访,未蒙允见,亦有傻气的高兴。留沪数日,盼能一叙。”那寥寥几个字的背后,张爱玲看见一个生动活泼的人。有一段文字形容他们两人见面的过程,取自《她从海上来》……张爱玲斜戴着帽子,手里握着一个小提包,斜斜地倚在黄包车上,她借着衣着打扮,体验着类似母亲那种类型的女人韵味。
按照胡兰成提供的地址,车拉进一条曲折的弄堂。张爱玲付过钱,四下张望,附近小门小户看起来毫无公馆的气派,地心里的忐忑顿时消散。
张爱玲走进胡兰成家时,胡兰成脸上有一种奇特的惊讶,他的眼神似乎不能坦荡对视那女孩,或许她煊赫的家世与贵人的装扮让他气馁。
胡兰成先简单寒暄两句,缓和一下初见面时那种刺激不谐调的感觉,张爱玲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感到有点不安,觉得自己这问小屋子简直快要容不下她了。
两人谈论中聊到从哪里要来的地址,胡兰成坦诚地说:“您别怪罪,苏青她也是叫我逼迫才抄来给我的。我是自从拜读了您的大作,就想跟您见面,想当面赞一句好,哪怕锦上添花,也觉得开心。后来是自己出了点事,这就拖到了年后才来上海。”
张爱玲有些迟疑地问:“那事……过去了吗?”
胡兰成很诧异张爱玲知道,张爱玲便将自己与苏青去周佛海家为他说情的事情说了。胡兰成睁大眼睛问:“有这事?苏青没跟我说!”
张爱玲天真地笑说:“她大概想,做好事该要默默无声!我是一定要嚷嚷的!”
胡兰成对这件事有点儿惊讶,无形中对张爱玲又靠近了一些,情绪有些波动地说:“我是见了好文章一定要嚷嚷。你的《封锁》我看了觉得好得不行,拉着我身边的朋友看,看了他们也赞好,这又不行,还得要他们回去推荐亲朋好友看。我被关在牢房里,家里给送衣服书报来,又把那两期《天地》送来了。我在牢里心静,又看了一遍,看出更多好处,在牢房里没人可说,急得打转。后来把狱卒招来了,叫他也看看,难为他识字不多,还得蹲在牢边逐字问我!”
张爱玲脸颊绯红,轻轻摇头说:“哪有这样好的文章?被您一说,自己都急着要回去再看看了!”
胡兰成一脸认真地说:“至少近年来我没有读到过。我自认读东西也算是用功的人。中国从苏东坡以来,文人都少有那种天真,那种与天地等量齐观的眼界!要先从那里生出慧眼,再回头来看人世的幽徽,而不是一头栽进个人的苦闷里,我以为一两个世纪也造不出几个有这样文采的人,但万万没想到这等手笔竟然出现在一位女作家身上。我没性别的轻视,但是苏青回我一句张爱玲先生是个女的,真是在我的脑门上打了一棍子!”
张爱玲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来看她的文章,这让她心里不由得雀跃起来。
随后是那么的水到渠成,一问一答,观念想法思想竟然那么的共鸣。后面的日子里,两人就像注满南北两极的磁石,在张爱玲和她姑姑租住的房子里见面,在上海幽静之处约会,谈古论今,聊张爱玲祖辈,天南海北几乎没有不拿出来聊的。
这种无形的东西就像月老手中的红丝线,给他们的足腕牢牢打了一个死结。张爱玲已经习惯独思独想的世界,被已婚的胡兰成就这么一探头,进来了!后来,张爱玲写了与胡兰成的婚约,“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胡兰成加了一句,“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张爱玲是一个小女子,笑着说自己出身贵族,胡兰成是入赘,应该改名叫“张牵”、“张招”。
·隔阂只因分两地·
1944年胡兰成一次到武汉时出差认识了医院里一个叫周训德的小姐,年方十七,长得端庄美丽,生性多情的风流才子胡兰成自然就起了绮念,每日到病房里与其说笑厮混,从有意无意、似真似假的轻言撩拨到动手动脚的轻佻之举,直如张爱玲笔下的花花大少乔琪乔(《第一炉香》)、范柳原(《倾城之恋》的伎俩,很快使年幼无知的周训德堕人情网。
1945年抗战胜利后,汪伪集团的成员作为民族的罪人被通缉,一直为汪伪集团呐喊的胡兰成潜逃到浙江温州,他改名冒称是张佩纶的后裔,不过不叫“张牵”,也不叫“张招”,而叫张嘉仪。
胡兰成在上海时就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