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起了风,盘旋上来,撩起了碎尸和黄土,风里卷着莫珩的笑声,师欣颜的啜泣声,还有刀剑的碰撞声。
我搂着师然的脖子,心头反而静了下来,双手慢慢收紧,将他往我这边拖拽,脚下悬空,只要我放手,没有人能再阻止,因为可以阻止的那个人,已经闭上了眼。
师欣颜很快发现我的企图,连忙一手拽住我的一角袖子:“嫂嫂你要做什么?”
我好像听见自己在说:“不做什么,只是找个新的活法……欣颜,你别带人来找我,我们。我和你哥哥想过二人世界,你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别老腻着我们,时间长了,我们会烦的。”
我砍断了师然的一缕头发,揣进怀里:“你哥哥是一城城主,就算只剩下躯壳也要有城主的体面,你要让他要睡的舒舒服服,知道么。我有这束头发陪着,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双脚悬空的久了,久而久之也就不怕了,放开手虽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手腕酸了,自然也想放松一下。可能是基于这个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想追上师然轮回的脚步,在我自由下坠的过程中,我竟然只觉得解脱。
闭上眼睛,听着风声,气流飞速的滑过面颊,撩起衣裙,心里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我们活着,都是为了等死,在等死的过程里,一并享受着等死的人生乐趣,在生命燃尽的最后一刹那,再幡然回顾曾经的所作所为,心里想着假如有来生我将如何如何。但到底有没有来生,没有人能较这个真儿,那只是用来骗别人,并骗自己的说法罢了。
而我,也只来得及想这么多。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只记得当我有能力思考的时候,是没有能力睁开眼睛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越来越多,有双温柔的手不停地将它们抹去,然后说:“孩子,别哭了,你会好起来的。”
是啊,我会好起来的,身体总会好起来的,只是心将死去,罢了。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绝望过?当你意识清醒的时候,你的身体是疼痛难忍的,可你动弹不得,即便用低微的呻吟发泄也成了奢望。然而这种疼痛却比不过心疼的万分之一,除了流泪,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抒发这种悲苦,你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睛。
忍耐,好似是我那段日子里唯一会做的事,因为我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
于是我便总在想,假如我能永远昏迷就好了,最起码睡着了不会想起什么,不用面对什么,可是在睡梦中又总能见到师然的睡脸,仿佛在无时不刻的提醒我,将永远不能看到他眼中的我的倒影,于是又希望醒一醒,苦逼的是醒来了竟连他的睡脸也看不见了。
这样周而复始的,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忍受这种循环的折磨。
直到有一天醒来,我好似能动了手指头,接着是睁开眼睛,虽然只能半眯着适应着微弱的烛火,也好过一直沉浸在黑暗中。
此后,我每天都有一点进步,正如那道声音说的一样,我会好起来的,只是身体上的康复。
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个女人,她叫王全,是个寡妇。
王寡妇说,救我的并不是她,是这镇上唯一的仵作,目前正在追她。
很多年后我想,假如当初遇到的不是王寡妇,我或许早就死了吧?因为那时候打我有力气自杀开始,我便开始自杀,没完没了的自杀,虽然都不能成功,总能被王寡妇及时发现。在我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王寡妇能不厌其烦的救我许多次的同时,她也不能明白我为何以自杀为乐,在这一点上,我们从没有达成过共识,倘若有,我应该已经死了,或者放弃了死。
我最后一次升起自杀的念头并付诸行动时,王寡妇终于恼了。
她问我为什么要轻贱生命,莫非这世上真的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了么?
我反问她:“那你呢,你嫁了七个男人,他们先后都被你克死了,你怎么不死?”
王寡妇说:“假如我死了,他们又怎么会被我克死呢?假如我死了,我又怎么去找第八个呢?”
值得我留恋的人已经相继离开,值得王寡妇留恋的人永远还没到来,这就是我们本质的区别,从这一点上来看,她活的比我乐观,因为总有希望,我活的比她现实,因为懂得珍惜。
只是,这世上值得珍惜的人,总是来去匆匆。
王寡妇把我困在床头,自己坐在床沿,一面用个蒲扇扇风,一面和我闲磕牙。
我说:“你就不怕我咬舌自尽么?”
她说:“你要是咬舌自尽就自尽吧,不过我希望你在死之前再说点话。”
我想,我是该留下点遗言,比如说“将我的骨灰送到明日城的城府”,比如说“请你嫁给天启城的城主吧,假如连天都不能收拾他,你也能克死他”,再比如说“你找个识字的先生给我写本传记吧,字不多,能讲清楚事就行”等等。
十几种念头在我脑中滤过,但我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开场白:“你嫁过七个男人。”
她掰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