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明日城的那日傍晚,我坐在车里许久不曾说话,心里想了很多。
我这样告诉自己说,任何人都是有心结的,合欢死于心结,莫媛死于心结,我明明看到她们纠结的所在,却不能伸手去解开,可怕的是,我明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别人的心结,却苦于不能看到自己的,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解开。
我只能说,喜欢上师然是一件很简单又很难的事。简单在于他的硬件条件实在过硬,生来俊雅,为人淡定,笑不露齿,不温不火,说话有条不紊,心思缜密如丝,这样一个男人,我怎能不喜欢?难就难在他实在很难聊,而且往往以我的失败而告终。每每无力时,我却不能否认在这样的挫败感中,我愈发的兴趣盎然。
我问师然:“你有个儿子叫师云,他今年多大了?”
他沉吟道:“大概六岁吧。”
我说:“大概?他到底是不是你生的?”接着又说:“哦不对,他不是你生的,他是他娘生的,你自然不能生了他。”
师然扫了我一眼,静待下文。
我清清喉咙说:“她娘,美么?叫什么?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没成亲呢?后来她是怎么……嗯,分开的?”
夕阳下,他眼眉微敛,发披了一肩,唇色淡淡,一角不着痕迹的微微上扬,侧首看着我时,眉毛轻挑,说道:“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低下头,想了想,问:“如果我告诉你我想知道的,你就会让我如愿么?”
不等他答话,我连忙又说:“算了算了,你别告诉我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就这样别开脸,两颊燥热,心想,他怎么能这样看我。
夕阳渐沉的时候,我们的马车终于抵达了明日城的城门下,前来迎接的女子容貌姣好,笑意融融,甜蜜之余似有一丝矜持,明眸大眼就那样时时瞄向师然,看得我心里阵阵不悦。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是我的情敌,她不是师欣颜。
师然一边与她交代一边回头看我,两人如此说了数句,那女子便跟着师然向我走来。
我僵着笑,从车上往下一跳,不料左脚着地的时候触动了麻经,左腿立刻软了下去。师然一手将我撑住,缓缓拉起,并不放开,直到我活动脚踝完全可以自己站直,才松了手。
抬头时,那女子仍维持着笑容:“云姿见过小姐。”
我说:“哦,你好,我是顾阑珊,你可以叫我阑珊。”
云姿笑说:“主仆有别。”
确实是主仆有别,她让我觉得她才是主。
我会这么感觉是有道理的,这要从云姿的身世背景说起。
话说美女出身多坎坷,就算出身不坎坷,际遇也一定坎坷,就算际遇不坎坷,过了几十年脸上也会变得很坎坷。云姿就是那种出身坎坷,际遇也坎坷的女人。
云姿的娘出身富户,与邻家的哥哥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成年后便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生有一女。云姿的娘生性随和,遇事多忍让,几次三番撞见丈夫与不知名的野女人无媒苟合,已是眼泪往肚里吞,有苦无处说。娘家在这时候经商失败,家道中落,云姿的娘在夫家更加地位不保,眼瞅着就要被夫家扫地出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求救曾经追求过自己的表哥。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这位表哥多半是余情未了的,否则也不会答应伸出援手,更不会有后面的剧情发展,所以说,一个女人的背后总会有一个苦等。
云姿的娘带着云姿改嫁给表哥,日子过得尚可,她们娘俩很满足,可是表哥不满足。表哥认为,身为男人要做一番大事业,励精图治,光耀门楣,所以很快的,表哥便对云姿的娘表示,他要北上发财。云姿的娘很担忧,这种担忧是有一定根据的。她爹当初就是北上发展才发展出第二春的,曾经也对她娘海誓山盟矢志不渝,但最终也没能遵守,可见,誓言都是用来被打破才立的。
云姿的娘将这份担忧告诉表哥,表哥也表示希望她能相信自己,倘若不能相信,便枉费了他们相知一场。这话一落下,云姿的娘便知道大势已去。你看,男人要追求事业的时候,女人千万不要阻止,你阻止的不是事业,是男人高飞的梦想,可你不阻止,却也难免会因此成全别的女人跻身二房的梦想,一边是丈夫的梦想,一边是情敌的梦想,要不一起阻止,要不一起成全。
一年后,表哥归家,带了二房,二房带了个大肚子。
听开过天眼的道士书,那是个男胎。
这段往事是我听明日城城府的丫鬟今今讲的。
今今能对初来乍到的我如此挖心掏肺,可见是个热心肠,对于热心肠,我一向也热心以待,总不好阻止她说故事的欲望,于是便从善如流的问起下文,顺便问了问今今有没有什么梦想还没实现。
今今说:“奴婢小时候就随爹在书场说书,爹说的书,大家都喜欢,可惜后来爹说书把嗓子说哑了,连话都说不出了,奴婢本想代爹去说,可是年纪太小,又是女孩子……至于梦想,谈不上,只希望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