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了班,王蕴琳就跟着何相玲去她家拿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再等到王蕴琳兴冲冲坐上5路汽车往家赶的时候,这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因为她知道,一进家门也就能看见她日日作梦都惦记着的老三了……
下午五点四十分,洪衍武也穿好自己的衣服,离开了自新路的澡堂子。
只是与来的时候所不同的是,他衣兜里又多了小半盒“香山”和一盒刚打开的“双猫”。这是刚才“豁子”和那个白长了一双眼珠子却不识真人的小子,主动留下给他“赔罪”的。
因为洪衍武难得地没有为受到的冒犯跟他们计较,而“豁子”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洪衍武要真想较真儿,他们不光得挨顿抽揍,身上的财物和衣服恐怕也得被“洗”了。
所以这种“宽宏大量”,已经足以充分地激起他们感恩戴德的心了,这点烟不过是一种表达歉意的小意思。
不过,这俩小子可是一扔下烟就蔫溜了,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他们,今天能平安离去就已经觉着占了天大的便宜,是无论如何是不敢再留下洗澡了。
也还真别说,五四一厂的工人就是不一样,不愧是南城最大的工厂,连抽的烟都比其他工厂的工人高出一截。
就这两盒烟,其实价值比洪衍武送出去的那盒“大前门”也不差多少,这大概也算是堤内损失堤外补了。
可尽管如此,意外间收获了里子和面子的洪衍武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现在反倒是心情极为不畅。
为什么还用说吗?今天就数他倒霉!
仔细想想,这一天,自打他从火车站醒来之后,所遭遇的一切,又有哪件事儿能称得上是顺心的?
从火车站想回家竟然遇着贼了,废了多少周折才逮住了他们,最后还差点被那个“孙子副所长”强加罪名给扣起来。
接着回来后去见陈力泉吧,竟又撞见了那块“煳嘎呗儿”,最后不但遭到了一番羞辱,白搭进去一盒烟,还连累了陈力泉不得不留下加班。
好嘛,就连自个洗个澡,都能招惹到手下败将、旧日宿敌欺上头来,这也真的只能用走背字儿走到了极致来形容了。
所以,他洪衍武现在累了,也烦了。根本就不想在外面待着了,就想尽快回家去。
虽然家里,父亲和哥哥对他都不怎么待见,可挨亲人的数落和埋怨,也总比外面招惹是非,没事生闲气强多了。
再说了,家里还有妈妈、妹妹、嫂子和小侄子呢。只要能见着她们,一家人守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就是父亲和哥哥把他埋怨死,他也不在乎了。
这么想着,本来百无聊赖的洪衍武顿时精神一振,他加快脚步直奔福儒里的方向走去,并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设想着过会儿与其他还未谋面的亲人们,挨个相见的场面。
如今,唯一能吸引他、温暖他,值得他关心的,也就是这些让他思念至深的亲人们了。
上辈子,他简直太悲哀了,白白追了一辈子想象中的幸福,可什么也没得到。
其实他原本已经是一个幸福的人了,只怪他从没有清醒地认识到……
正因为心中怀有急切和渴望,不过七八分钟,洪衍武就走到了福儒里的深处,重新看到了观音院东院的院墙。
可这时,特别让他为之惊讶和气愤的一幕居然同时出现了,使他心中刚泛起的一丝愉悦一扫而空。
原来,他看到在东院的院墙下,一个身穿蓝大褂的大小伙子,似乎是商店售货员的人,正使劲硬拖着洪衍茹往院门的方向走,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
而他的妹妹眼中带泪,于抗拒中正小声苦苦哀求,看上去既害怕又可怜。
这情景又让他如何能压得住火儿!
妈的,今儿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