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势在必得,尽管中间闹了好几次反复,洪衍武始终坚持,没有放弃。
像第一次谈,哥儿四个里,有人说按房管所核定的价钱太低,必须得私下单加钱。
洪衍武认为这是实际情况,就痛快点了头。
可等商量好了价钱呢,又有人提出楼后面有个小院儿呢,地契是连院儿包括在内的,院儿的空地也得算钱。
洪衍武还是同意了。
这是因为他前世干拆迁的时候,有房契私家院子确实是这么计算补偿的,说起并不出格儿。
没想到到了第三次,这哥儿四个又有了新主张。
说光这样还不行,怎么也得再送他们每人一台彩电啊。
而尽管知道这几个小子纯属贪得无厌,有点蹬鼻子上脸。
但洪衍武想着如能尽快把房子能给拿下来,还是值得的。
便仍旧答应了。
甚至为了杜绝这哥儿几个再琢磨新主意,尽快签订合同,他当场还许了愿。
说如果能在三天内交房契办过户手续,他们谈好的两万六,还可以拿外汇券支付。
这不可谓不大方,不爽快了。
可惜啊,臭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就跟《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一样,对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再好的条件也百搭。
洪衍武一心求快,一味迁就,反倒助长了对方的贪心。
到这一步,明明已经应该办手续了吧。
可这哥儿四个事到临头再次反悔了。
他们居然编造出了个子虚乌有的借口来,非说有个老外正问这房,人家想两万美金买他们家的房。
这算是让洪衍武彻底明白了,对这几位,有的环节还真的省不了,该斗的心眼还就得斗。
于是这次无功而返之后,他索性就不理他们了,决定沉他们一沉。
嘿,果不其然,这招管用。
不见他这边有回话了,对面倒有点急了。
没几天,哥儿几个催着那位中间人给带话过来,说这房错过去别后悔。
而洪衍武既然老谋深算,认准了他们在“耍花屁股”,哪儿里肯就范啊。
他反倒来了手欲擒故纵,让中间人回话说,自己想买是想买,因为着急用房啊。
可毕竟家底儿比不上外国人,出不起那两万美金。
另外就是又用专业知识一通贬损。
洪衍武还托中间人带话说,他们这房过去其实就是个买卖店铺,住人不便不说,房也跟别人家的差着级别呢。
因为要是正经府门,都得有府门,而且是红油绿漆。
连门都没有的素油黑漆的只能是民房。
甚至没两天,洪衍武在附近又看了一处“如意”门小院儿的事儿,又被中间人很“及时”地透露给了那哥儿四个。
这么一来,有之前开出的价码摆着,对方哥儿四个越耽搁就越别扭,逐渐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而到了他们内部开始为这事互相埋怨、指责、生乱的时候。
中间人适时出现,又“好心好意”地最后调解、撮合了一次,才终于达成了最后的交易。
总之,又抻又压,连诱带逼,拿下这房子的整个过程太曲折了。
洪衍武能达成所愿可是够不容易的。
但反过来,再看这房的实际价值,那也是真值得了。
因为事后无论单先生还是洪禄承,他们看过这楼都叫好。
两个人还都确定了一个让洪衍武万万没能想到的事实。
敢情他误打误撞买下的这幢木楼,竟然是清代“京城八大楼”之一“卿云楼”的旧址。
据洪禄承所说,这座酒楼始建于清道光1820年,是当时八大楼里唯一位置在城北的。
这儿的“炸春卷儿”和“盅儿糕”很有名。
更因为服务对象多是附近的王孙公子,所以这酒楼无论杯盘碗碟还是楼宇的营造,都特别讲究。
说实话要不是周围都是惹不起的人家把位置给圈死了,规模再无法扩大。
否则以它的名气和档次,一头挤进“八大堂”去,也是满够格的。
不过也正因为长期的服务对象都是旗族,“卿云楼”的买卖对清政府依赖性很高。
所以自清政府倒台以来,买卖每况愈下。
自打南京政府成立,就彻底歇业关张了。
它在“八大楼”的位置,在民国时期,则被后起之秀“安福楼”所取代。
而单先生也说,这楼别看是民房,可这当年是店主人下了重金营造、扩建过的。
瓦、木、油等活儿都规矩地道,且颇有独特之处。
表面看,似乎仅仅只是两层楼,但其实看它的结构设计可不止于此。
像副楼上有一排六间房的阁楼应该是被拆除了。
主楼之上还应有一大片露台和庭阁,如今也不见了,仅存一个楼梯口同样被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