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有公认的忌讳,比如你要请贼吃包子,吃饺子,吃馅饼儿,他能跟你急。
因为这些玩意,再好的馅,也是“关”在里头的,对贼来说,这是很不吉利的联想。
除此之外,贼行里也同样有个通行讨吉利的仪式。那就是每天出门干活儿前,大家往往会用硬币测吉凶。
“大眼灯”就有这个习惯,他常年带着一个1966年的伍分钢镚儿在身边。每次出发前,都要从口袋拿出来,让每个人往地上一扔,算算卦。
“当啷”一声脆响后,只要钢镚字面朝上就是“凶”,意思是“走背字儿”。
相反,伍分字面朝下,就是“吉”。意思是“天安门保佑,大杀四方”。
对这一条,作为“大眼灯”徒弟的“滚子”来说,向来也是很相信的。因为贼行里的运气太重要了,邪门的事儿数不胜数,想吃这碗饭,并非全靠手艺。
用他自己的亲身体会来讲,有时候运气好,被“雷子”盯上也能逃过,出门低头就能捡个大钱包。
要是运气不好,上厕所都能碰上警察。就是掏个睡梦里的“傻老赶”,赶上公共汽车来个急刹车,弄不好都能捅“炸”了。
差距就是这么大!
特别是这一天,出发前,“大眼灯”、“二头”和“滚子”三个人因为连连“测”出三个“凶”,谁这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什么差池。
可偏偏吃饭钱还是让人给偷了,就连算卦的钢蹦也丢了。这便越发证明这个办法有多么灵验了。
但就跟老太爷故意跟他们开玩笑似的。
谁知在他们仨人都觉得丧气得不行,甚至有心回去烧两柱高香,好好去去晦气的时候。命运发生了大逆转。苦尽甘来、时来运转的事儿,就这么真实的发生了。
“伸手来”户强的出现,就像从天而降的大救星一样,不但把他们仨从生活的窘境中彻底解救了出来。也让“滚子”对运气的信仰发生了天翻地覆似的动摇。
“滚子”忽然发现,世上竟然真的存在神乎其神的超绝“窃术”。
而一旦一个贼的本事达到了他师叔的高度,不,哪怕达到了一半,什么运气就都成狗屁了。
因为他的师叔“伸手来”就完全可以把不可能的事做成现实,把运气肆意地玩弄于鼓掌之间。
甚至照他来看,还别说什么盛名之下无虚士,他的师叔,甚至完全够格把“伸手来”的外号改成“伸手如来”。
不!这可不是他因为师叔成功掏走了师父身上的钱就盲目崇拜!
也不是因为他听了师叔和师父的对话,知道了师叔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到一地偷一地,从未失手,从未走空,就轻易做出的判断。
他“滚子”也算是见多识广,当了五六年“小佛爷”的“老江湖”,知道那也有可能是自吹自擂。
关键还在于眼见为实!他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种妙手空空的奇迹,见识到了这种翻云覆雨的手段。
比方说吧,师父和师叔兄弟相认的当天晚上,师叔就请他们去了附近最有名的“首都饭庄”(即“萃华楼”,“运动”中更名为“首都饭庄”)暴搓了一顿。
这里实际上是一座古雅的三进大四合院,前门开在八面槽,后门则在灯市口。
不但是京城所有老字号中唯一一家从未中断过经营的高档饭庄。也是够格接待国家领导人和外宾的饭庄。
那餐厅庄重的气派就别提了,光那全套的的银架、银勺和细瓷的杯、盘、碟、碗,看着就让人眼晕。这里的菜就没有下五毛钱的。
师叔也真够意思,像“清汤燕菜”、“烩乌鱼蛋”、“芙蓉鸡片”、“酱爆肉丁”、“糟溜鱼片”、“葱烧海参”、“干煎鳜鱼”、“油酥大虾”,各种好吃的叫了一桌子。还叫了两瓶售价六块的五粮液。
而就在大伙儿足吃足喝完毕之后,他陪着师叔一起去上厕所的时候,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师叔就给他露了一手。
敢情当时已经距离餐厅关门时间不远了。虽然饭庄里还有近一半的顾客,可他们沿途经过的开票的收款处却早上了锁,已经空无一人了。
“滚子”自己还全没在意,还想照旧去上他的厕所。他可没想到“伸手来”发现周遭没人,却站住不动了。
等“滚子”回过头来,眼瞅着“伸手来”从旁边的花盆里揪下一根草坯子,自顾去拨拉门锁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明白师叔动了什么心思。
不用说,这小子当时就魂飞魄散,差点没尿了裤子。
因为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真要让人撞见那还有活路么!绝对奔着十年以上严判。
何况时间也不够啊。就是开了门锁,还有抽屉上的锁呢。
照他看,要想都挨个打开,“搬大闸”(黑话,指开锁入室行窃)的高手也得费个十来分钟啊。这不是活腻了,自找死路嘛!
所以他是叫也不敢叫,劝也不敢劝,当时站那儿可就傻眼了。
但事情的发展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