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天福号”门市部买酱肘子。
用这样的肉食塞在烧饼里,那还能不好吃吗?
别说在场的人人都爱,连洪钧那丁点儿的小人还吃了俩呢。
特别对龙口村的本地人来说,恐怕桌上的一切加一块堆儿,也没这两样东西具有吸引力。
别的不说,就看安书记和小芹妈把肉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填,顺嘴顺手往下流油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简直舒展极了,幸福极了。
而那安太阳在吃上更是不吝,一点不客气。筷子像是长了眼,专挑肥的往自个儿跟前夹,真正是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
说白了,这年头太缺嘴了。短了荤这个主心骨,素怎么也体现不出应有的美感来。
若真是没有桌上的大盆酱肉和小山似的芝麻烧饼,今天的农家饭桌想必就会失色许多,远没有现在这般美好和热闹了。
只是安书记的话虽是不折不扣的现实,可洪衍武却能掐会算、通晓未来。他心里是有底的。于是举起了酒盅敬了安书记一杯,跟着就断言。
“大叔,要照我看,城里眼下也就这点好处了。可您别忘了,日子是会变的。现在村儿里没有的,未必将来就不会有。村儿里现在没城里好,将来却未必不会超过去。我也不说别的,等明年您再看,我保准儿农村政策会和今年有个大变样……”
这话绝对语出惊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洪衍武。
安书记当时就愣了。“唉,你这话可有意思,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政策?会变?”
洪衍文更是忍不住好心提醒。“老三,这坐的都是你的长辈,说话得有把门的,别多喝几杯满嘴跑火车……”
没想到洪衍武却是满不在乎,还言之凿凿。
“二哥,我朋友的爸爸可有当大官儿的。也算消息灵通。你忘了提前让你复习的事儿了,可真不是胡说啊。”
安书记是大队书记,他不论别人怎样,可是真产生浓厚兴趣了。就催洪衍武快给说说能怎么变,还表示反正是自家人,关门说话,说错了也没什么。
这样一来,洪衍文也不好再拦,也就只得任由洪衍武高谈阔论。
“大叔,其实具体政策还没定。但方向肯定是往宽松了变,您大概往原来的‘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去琢磨就对了。”
“啊,这不是走回头老路么?那政策可是……那谁提出来的……绝不可能!”
还不光安书记,在场上岁数的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运动”余波犹未散去,恐惧都是渗透在骨髓里的。这政策又是当年伟大领袖亲自发动这场“运动”的最初原因,真要像洪衍武说的,也太过耸人听闻。
洪衍武自然理解大家的心情,琢磨了一下才继续说。
“我知道大家都不信,但从去年起,发生的变化大家就都能想到吗?大学改择统一考试,优录录取了,知识又值钱了,老右也摘帽了。这哪一件可都是让人想不到的呀。其实我的话,大家现在还不妨当个笑话听。但我把话搁这儿,不是年底,就是明年,知青问题,咱们这样家庭的成份问题,就都会出政策。等这些都发生了,你们也就会信我了……”
一时沉寂无语。没错,即使听来相当不切实际,可洪衍武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就不能不让在座的各位,往深处去想一层了。
可到这儿,洪衍武还意犹未尽呢,他又把头转向了安书记。
“大叔,从大面上讲,咱们国家乱够了,国家的底子都被掏空了。现在伟人主持国政,为的就是要让国家重新走向正轨。咱们是农业国家,农村人口最多,就是大力发展工业,农民也是基础,因为人总得要吃饭的。国家不可能不给农村减负,提高生产积极性。从下头说呢,老百姓也穷够了,饿怕了,都盼着过好日子。过去出了那么些政策,哪些管用,哪些不管用,不用我说,您心里最清楚。这才是我说这话的原因……”
还真别说,在这种有理有据的屡次“洗脑”之下,安书记的态度还真有点松动了。
“他三外甥,你说的这事我还吃不准,但我也盼着能这么变。不说别的,真要变了,兆庆倒腾鸡蛋的事儿也就不算啥了。我实在是怕有人拿这个找他麻烦,这还琢磨着就不让他弄了呢,想给他在队里找个耍笔杆子的差事……”
没想到竟联系到了自家身上,允泰和兆庆父子颇有些意外,也亦喜亦忧。
喜的是这明显是安书记要照顾自己女婿,以后兆庆就不用干体力活了。忧的是,卖鸡蛋的进项大,要不能干了,兆庆今后吃药治病可就有点为难了。
洪衍武当然明白众人的不同心理,他先是赞同了安书记一下。
“大叔,其实还是您考虑的周到。现在政策还没变,的确容易落人口实……”
可跟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呢,事儿得看怎么说,虽然倒卖获利是不对的,但如果是给亲戚捎鸡蛋呢,应该不违反政策吧?”
安书记官儿真不白当,很快领悟。
“他三外甥,你是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