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真就下起了雨。碧蓝的晴天瞬间被乌黑的云朵覆盖,瓢泼大雨突然而降,雨水如厚重的水帘密密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在空中翻滚一圈又迅速的落进泥里,几个平地惊雷之后,泼墨一般的天空慢慢淡了颜色,透出些许的亮光。
在李贵家里,东屋的窗棂支起一半,照亮了临时大炕的一隅,王氏带着李荷坐在炕上做针线活,李翠和李安在一旁玩翻绳。
王氏低头绣了一会儿就抬头揉揉酸软的脖子,又探过半个身子看女儿手上的帕子,可这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啪”的一下就拍在李荷的胳膊上,“告诉你好几遍了,怎么又绣成这个样子!”
“哎呀!”李荷挨了一下打,指尖的绣花针一偏就扎进手指头里,鲜红的血珠子瞬间沁出来,她吮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委委曲曲地看着娘亲道,“我听懂了啊,可就是学不会嘛。”
王氏看见女儿受了伤,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嘴里还是不饶她,“从前你大姐在家的时候教一遍就会,你也不知随了谁,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丫头。”毕竟是心疼女儿,她缓了缓,又问了句,“还流血就扯个布条包一下。”
“没事,不要紧。”李荷看了眼受伤的手指,已经止血了。
王氏低了头又继续绣新买的帕子,“晚上我做饭,你就在屋里照看这两个小的。”
李荷笑笑,也低头沿着那行歪歪扭扭的针角绣下去,“哪儿那么娇贵啊,不过跟蚊子咬了口似的,早不疼了。”
上次王氏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划了条口子,流了好多血,拿个旧布条一扎,还不是照样干活,她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没绣几针,王氏又放了手里的活,抻着脖子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嘴里喃喃地道:“也不知道你爹这会在哪里,有没有地方躲雨,晚上能不能赶回来?”
见状,李荷也把手里的帕子放回腾笸里,温言安慰娘亲,“这雨来得突然,那会儿爹爹应该还在帮人盖房呢,到隔壁邻居家避一避就没事了,其他书友正在看:。”她也探身看了眼窗外的情形,又道,“爹爹不会冒着大雨往家里赶的,您别担心,爹爹会照顾好自己的。”
王氏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李荷逗坐在一边的玩的李安,“小安会翻多少花样啊,翻给二姐姐看看吧。”
“我会,我会。”李安雀跃要给二姐翻绳看。
王氏的心思被打断,重新把视线投到小儿子身上,表情也略略松了些。
不远处的李富一家也都在家里躲雨,几个小子猫在自己屋里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李芸嫌三个哥哥不带她玩,于是跑到爹娘屋里玩去了。
李富坐在炕上抱着烟杆吸了一口,淡淡的烟雾散去,露出他略带皱苦的脸庞。
马氏抱着个篮子在剥花生,她没好气地看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道,“我那妯娌不省事是早料到的,但你口口声声维护着的好弟弟呢,连亲侄子成亲借点银子都不愿意。我看不是拿不出来,不愿意拿出来吧。”
“你知道什么!”李富吐了一口烟,不悦地道,“过了年就该把大妞接回来了,这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的。”
马氏以一种我就知道的眼神望着丈夫,不屑地撇嘴道,“大妞都出去四、五年了,他干活挣的可全是现钱,比咱们刨地的可强多了,我就不信他一个多的子儿都没有。”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讲理呢!”李富见妻子不能情理,忿忿地指着她道,“大妞是为什么给卖了的,你忘了?二妞生病的时候,二弟妹哭着脆着求你拿钱出来给二妞请大夫,你忘了当时你是怎么说的?”眼角余光瞥见坐在马氏身边的李芸,李富索性指着女儿问妻子,“现在叫你把李芸卖到别人家当小丫鬟,你乐意不?”
李芸看见爹娘口气不悦,爹爹还说要把自己卖了,吓得“哇”一下就大声哭起来。
马氏气得额角突突直跳,她忙搂了身边的女儿小声哄她,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帮她顺气,瞪着丈夫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不过就是个赔钱的闺女,卖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要卖了我的三个小子吗!二妞又不是我的女儿,她生病我凭什么拿钱出来给她请大夫,二叔挣的钱是交给娘的,为了给爹看病,家里的钱都掏空了,等到娘走了之后,我接了这个家,不仅没从娘那里拿到银子,反倒赔了不少嫁妆进去,你想想那几年你们吃的喝的都是怎么来的……”
那个时候都没分家,挣了钱自然都要交到娘手里,后来爹病重,寻医问药,前前后后换了三、四个大夫……李富心里酸楚,妻子说的这一半都是实话,至于她拿嫁妆出来养活一家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十多年的夫妻,没有人比他再了解马氏的了。
“你也别唬我,几口人吃几口饭我心里还是数得清的,娘没有留下钱来我知道,但你的嫁妆这么多年我们李家也没沾过。”李富看了眼低低抽噎的女儿,声音也平缓了许多,“要不是二弟妹卖了自己的陪嫁首饰,二妞早就……”他语气一顿,就说不下去了,神色复杂地望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