貘妖数量虽极可观,但众弟子人数亦不算少,本是大可与之一战。但玄震却不曾料到,门下这些年轻一辈的弟子,平日里提起妖魔都是义愤填膺,拍着胸脯只恨不得立时捉一只妖在众人面前将之毙于当场以明其志,可当真正身陷妖群中时,却是抱头鼠窜,骇得只恨爹娘没给自己多生出两条腿来,也好跑得更快些。
玄震和仅有的几名年长弟子被这些人冲撞得分散开来,混乱中偶一瞥眼,已然看到几个低辈弟子惨叫着被貘妖践踏在爪下肆意耍弄,顿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断喝一声:“妖孽休要猖狂!”脚踏七星,手中春水挥动间带起一串青影,衣衫更是被狂涌而来的风拂动得上下翻飞,霎时间已到了貘妖面前。
紫红色的妖兽见他到了跟前,瞳中凶光一闪,嘶吼着抬爪便拍了过来。玄震一个侧身,轻而易举避过,更顺手提着后领将一名师弟从那妖兽爪下拎了出来。顾不上理会那少年犹带颤音的道谢,他又是一个抖腕,掌中春水霍然指天,另一手则并起二指自胸前平平划过,清叱声里,一道青色弧光横着随手划出,越扩越大,带着呼呼风声势如迅雷地朝那些妖兽平砍了过去。
霎时间鲜血四溅,痛嘶响彻耳际,数只貘妖已横尸就地,余者亦如潮水般退向了两边。那些弟子侥幸逃得一命,纵使两股战战,也手足并用地连滚带爬了回来。
“琼华门下,岂有贪生怕死之辈!”
玄震目光如电,从这些师弟师妹的脸上一扫而过,看着他们个个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模样,只觉又是可悲又是可笑,见了宝物灵石便争先恐后,只怕被别人多抢去一丝半点,待到妖兽袭来却又逃至若鹜,连一点并肩奋战、共同御敌之心都没有,这样的人也能称作……同门?
他愤愤一挥袍袖,续而厉声斥道:“邪不压正,你们修行了这么些年,竟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么?遇强则怯,难道便是师门长辈传授的御敌之道?”
那些年轻弟子们平日里自信满满,如今却被妖兽追得四下逃窜,听到玄震怒斥,个个面红耳赤,大有惭色,又听到大师兄提起师门,思及掌门真人治派之严苛,若是让他和几位长老知道了自己在这妖界的种种丑态,那才是当真糟糕之极。当下这些人便纷纷回转身来,拔出长剑面朝妖兽,这一次虽仍有畏惧,却不再只顾着逃避了。
“邪不压正?哈哈,好个邪不压正!”冷笑声里,那些貘妖之首,披着朱红披风的男妖已追了过来,听到玄震鼓舞众弟子的一番话,薄唇向上勾扯出一抹嘲弄的笑,讥讽道,“什么是邪,守我疆土,护我族妖便是邪?什么又是正,如你们这般,闯入他族境内大肆掠夺,大开杀戒便是正?”
玄震浑身微震,抬首望去时目光中亦闪烁不定,似是十分动摇,他竟是也在心中隐隐觉得那妖怪并未说错,可若是他没错,错的不就反倒是琼华派,是自己无比尊崇的师尊太清真人,更甚是……遵从师命、屠戮妖兽的自己?
那貘妖见他一脸怔忪地陷入沉思,竖瞳中闪过一丝阴狠笑意,蓦地手臂肌肉一鼓,竟是运足臂力将手上那柄盘蛟卧龙的长枪投了过来,数道金光刹那间在那愈来愈近的枪尖绽放,与锋锐的尖头一起刺向玄震的胸口,好看的小说:!
“师兄小心!”几名弟子与妖兽厮杀之时不经意瞥眼看到,纷纷叫嚷出声。
玄震回过神来,眼前却已是金光闪闪,辨不清他物,危机之刻亦只来得及将身体一个急转,但只听嗤的一声钝响,肋下已是一阵钝痛。金光散去,玄震只见前方那妖怪面上失望神色一现即隐,巨掌一招,那四散的金光又聚拢了起来,罩着那杆枪飞回到他手中。
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杆钢枪虽未刺中胸口要害,却也将他伤的不轻,蓝白衣衫上星星点点尽是殷红,如雪上梅瓣般艳丽,却多了几分血腥气,胸腹一带更是早已被浸透染就大团大团的深色,若非色泽不对,倒比泼墨还要来的多几分肆意。
玄震只觉喉头一股腥咸涌了上来,唇边顿时渗出缕缕红丝,肋下更是疼痛难忍。他眉头轻蹙,忙召起春水剑在身前不住盘旋防御,两只手有条不紊地连点了身上几处穴道,撕开衣衫看到伤口处血水渐稀,这才一面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服下,一面捏起手诀。他心中暗道:这妖怪能化人形,又能言善辩,那些貘妖亦是听他号令,想来此妖地位不低。且不要再被他言语蛊惑,擒贼先擒王,将他料理了,其余貘妖便不在话下。
如此思定,他目光又复坚决,袍袖随风翩跹,露出的一双手在胸前相叠相交,结出数道手诀,接连变换数次后,眼中忽地笼上了一丝青气,面颊也瞬间苍白了许多。玄震只觉浑身的力量仿佛都沿着经脉、顺着自己的双手流向了指尖所向的那柄剔透长剑,初时如百江汇海,奔腾澎湃,后来渐渐便成了涓涓细流,倾斜如注,最后竟是一点一滴,仍一刻不停地淌入春水剑中。
到得后来,玄震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不远处那妖怪凝神戒备的身影似也重了又重,但不知为何,那柄金枪在那妖怪的指挥下连着挥来刺去几番都不曾靠近身前,每每隔了数尺远便被一股看不到摸不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