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不免心如刀割。这些年来,始终是他陪伴在她的身边。从她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到如今婷婷玉立,美若天仙的十六岁少女。
说也奇怪,他从来不曾对她有过什么非份之想,大概是早便预料到这个女子不会是属于自己的。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不由自主地对她痴迷,但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也同样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他远去。
这一天,迫在眉睫。
一曲方罢,一道闪亮的流星划破深蓝的天宇。
褒姒不由抬头,流星踪迹已沓,化为天际的流光。
她心里一动,脑海之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赵叔带!
赵叔带?!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便满怀急切,只望立刻见到此人。她搜寻着记忆,似曾听世子提起过这个名字,是周朝的大夫。
对了,她想起来了,这个人现在就在城外,他是天子派来攻打褒国的大将军。
过去的十几年时光,她都是一个冷漠多于热情的女子。她几乎是不笑的,因为人世间根本没有可笑之事。她也从不曾有过急切的感觉,从未一心渴望得到什么。
这一刻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竟然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而怦然心动。
她微微皱起眉,目光落在假山之上。她早便看见世子的身影,她感觉到他今天的目光有些与众不同。她却故做不知,这并非是矫情,而是由于她个性的冷漠。
洪德对着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她知道他并非是她的亲哥哥,但十几年来,他却如同一个亲哥哥一样关心着她。
她却没有回以一笑,脸上的神情仍然冷漠淡然。
洪德不以为忤,他轻轻拨弄了下琴弦,琴声铮然。褒姒的琴是他教的,只是褒姒青出于蓝,早便超过了他在音乐上的造诣。
褒姒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指甲有些长了,他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如非心里有十分难以决断的难题,绝不会让指甲长长也不修剪。
她淡然开口:“哥哥还在为了天子征讨之事烦闷吗?”
洪德轻叹:“姒儿,赵大夫围城数月,城中的食物都要耗尽了,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哥哥想要如何?”她说话也是言简意赅的,不愿多费唇舌。
“我想投降,”洪德迟疑着说,他注视着褒姒,思量着如何提出自己的要求。
褒姒淡淡地道:“哥哥若有话要说,但说无妨。”
“你,”洪德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出来,“可愿入朝?”
她清泠泠地目光在他的脸上扫了一下,洪德的心一颤,若是她不愿意,他竟无法强迫他。但她却很快便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愿意!”
如此爽快,他不免有些失落,她愿意入朝,她一点都不眷恋褒国吗?
她推案起身,“即是要入朝,哥哥就快去准备一下吧!明天就把我献给赵大夫,以解褒国之忧。”
她似是迫不急待,竟提出明天就开城投降。
洪德叹了口气,他早知她不是属于他的,却仍然无法忽视心里的不舍。
她反而安慰他:“哥哥把我养在宫里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一朝有用我之处。我入了朝,定会成为得宠的妃子,到时我自会向天子美言,褒国能保得一世无忧了。”
洪德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他转身向花园外走去,只觉百般无奈。最初时,他就将褒姒当成一个工具买下来,但十几年相处,他毕竟是个人,对方又是聪明美丽的女子,又岂能真的无情。
他仰天吁了口长气,天明之后,他就打算向城外的赵叔带表示褒国投降的诚意。
这是一个诸侯割据的年代,天下布满了小国,每国自有国主。虽然大家都奉周国的天子为主,但偶然也会做一些越矩的事情。结果便是天子派兵征讨,有时也会有附近的诸侯跟着添乱。
征讨之下,最终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进贡一些钱财妇人之类的东西,来平息天子之怒。
赵叔带年少有为,是朝中口碑极佳的少年将军。无论是对诸侯的战争还是对北方犬戎的战争,只要是他带兵的从来不曾失败过。
更难得的是,他为人德厚,从来不纵容麾下部属****辱掠,对于战败的敌人,也是十分客气的。
洪德相信,只要将褒姒交给赵叔带,并且表示褒国永远臣服之心,他一定不为己甚,绝不会伤害褒国的一分一毫。
只是,褒姒进了朝,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向着花园外走,很想回头看一看,但终于还是咬牙忍住。不是自己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属于自己。
褒姒目送着洪德离开,她自然知道洪德的心事。这些年来,她与洪德有着同样的预感,她终有一日会离开褒国,离开这个自小成长的地方。
她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她不会是属于洪德。她必将要去更恢宏的所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