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华神色一变,杜苏和付亭轩也发觉有异,齐齐转过身去看。却见那年轻人两手自然地搁在桌上,一柄不起眼的长剑静静的放在旁边的条凳上。清癯挺拔的腰背不自觉的散发出一股凛凛的气势,虽然是以后心相对,一眼望去,却竟是毫无破绽!
“哈哈!原是我看走了眼啊!”陈凌华紧握着长剑,向着年轻人一步步走近,左手也不再负在身后。
年轻人并不答话,仍是一动不动。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若是朋友,错杀了倒是不好了。”陈凌华摸不清他的底细,说话便留了几分余地。
忽然,年轻人放在桌上的左手动了。先是手腕一震,一根细细的黑色物事凌空飞起。然后暗影一晃,他整个人已离开条凳转过身来。
这一下动作快得惊人,陈凌华完全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只听见轻轻的一声“嚓”,一道白练般的光芒从他转身带起的暗影中灿然划过。然后就是杜苏一声惊恐的大叫:“啊——”
陈凌华猛然转头,只见杜苏一瞬间面无人色,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桌子。付亭轩虽未惊叫出声,却也惊得面色刷白。
陈凌华向桌子看去,不由立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根被竖着劈成两半的筷子,一半横着刺穿了陶碗,一半竖着刺进碗底。两根半片的筷子在陶碗中交叉成一个十字。
“飞鸿踏雪,一剑破喉!”陈凌华念道,握剑的手心陡然生出了冷汗,“你莫非是——杀手鸿?”
“不错。”年轻人冷冷地道。
陈凌华心里一震。杀手鸿乃是三个月前忽然出现在江湖上的一个神秘高手,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刚刚出道时散发出十枚刻着飞鸟图腾的白玉片,被江湖人称作断鸿令。谁出的价高,谁就能拿到断鸿令,而只要拿着断鸿令,就能请杀手鸿出手杀人。三个月里江湖上大案迭出,死的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甚至连江湖八景中的“雷”——天下第一帮神行帮的帮主都在半个月前死在他的剑下。
原来杀手鸿长得这样?如此年轻?怎么竟会出现在杭州城外这个破旧的小酒馆里?
陈凌华心中电转,继而哈哈一笑:“这一手确实俊得很。不过……要证明你就是杀手鸿,还差了点。”
年轻人鼻中轻轻一响,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物事抛在陈凌华面前的桌上。正是一枚洁白的断鸿令。
陈凌华心里又是一震,却赶忙稳住心神:“哈!一枚断鸿令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买得起。”
年轻人直视着他的眼睛,再次伸手入怀。陈凌华被他冰冷的目光一触,倏然退了一步。
年轻人一只修长的手从怀中伸出,指着桌上那枚断鸿令道:“淮北凤吉云雄。”他手轻轻一抖,又一片断鸿令从手心滑落,“江西流云寨马贲良。”
他不断轻抬手腕,圆润晶莹的断鸿令一片接一片从他手心滑出落在桌上:“显剑门路方宗、湘西物老鬼、东昌虎王旒安、妖狐叶阑、神行帮主蔺惊雷。”话音落,最后一枚断鸿令清脆地落在桌上。
一句话毕,陈凌华已是一身冷汗。这一个个,都是名扬江湖至少五年的响当当的人物。其中有穷凶极恶的奸佞匪徒,也有方正大义的正派高人。杀手鸿认钱不认人,只用三个月就做到了黑道第一杀手的位置上。他这一身武艺,该是高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哎……额……鸿……鸿大侠。”杜苏回过神来,对着年轻人摆出一个勉强的笑脸,“是我们唐突了!打扰了您休息,您别见怪!”
年轻人仍然神色如冰,对他视若无睹。
陈凌华暗自忖度了一刻,果断收起了长剑,对着年轻人一拱手:“是小可唐突了,请鸿大侠海涵。现事已至此,不知鸿大侠意下该如何解决?”
“你想怎么解决?”年轻人冷冷道。
“自然是想请鸿大侠作壁上观,不要插手。”
年轻人冷冷一笑,道:“我今天不想杀人,也不想看人在我面前杀人。你们已害了一人性命,污了一少女清白。到此也该停手了吧!”
“呵呵!鸿大侠乃是江湖不二出的顶尖杀手,自然明白做事不能留下祸根。此时留了活口,岂不是自寻死路?”
“常新已经死了,老丈也说了日后绝不报官纠缠。你们已经逼人太甚!若还要行凶,莫怪我看不过去,今天要破一破我这收钱杀人的规矩了!”他眼中忽然放出灼人的神采。
“算了。”付亭轩忽然开口,慢慢站起身来,“女儿既然跟了我,量我这岳父也不会害我。只是鸿大侠自己,可别转头就在背后捅我刀子。”
“哼。”年轻人又是冷冷一笑,“我自己就是官府头号通缉犯,岂会自己想不开往里送?”
“好!”付亭轩道,“那便如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话音刚落,忽然,小酒馆外又响起了马蹄声。这一次却是风雷滚滚,阵势浩大得惊人!集结而来的大队人马响亮的呼喝声在一里之外能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