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的一下醒了过来,猛的坐起身来。小燕正坐在我身边,看我醒来了,满头大汗的样子,顺手递过一条崭新的毛巾。我接了过来,擦了擦脸,毛巾是温热的,擦在脸上很舒服。
我想起了小的时候,有一次发烧的很严重。
我眩晕的站不起来,只能躺在炕上浑身发抖,奶奶给我盖了一个很厚的被子,又做了一碗热汤面,一口一口的喂我吃,我眩晕的不敢睁开眼睛。恍惚眼前都是凌乱的线头,那线头似乎都是有生命的,互相的纠缠撕扯,忽然那线头变的越来越粗,越来越大,大的挤满了屋子,就在我的面前,几乎压的我喘不出气来。我害怕极了,越害怕越眩晕。全身开始冒汗,冒汗的时候很痒,好像有千万条虫子,从我的毛孔里爬了出来。
奶奶用开水烫了一个手巾板,放在我的额头。那温热的感觉,从额头开始游走,袭遍全身,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只气球,轻飘飘的,漂浮在空中,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舒服极了。
我的脚一阵钻心的痒,我坐起身来,打算伸手去挠,小燕伸手拉住我说,别动,我妈说了,挺过这阵子痒,就快好了。
我只好作罢。
我转头向窗子外面张望,问小燕,你家的厕所在哪啊。
小燕站起身,指着窗外说就在大门口……你的脚怎么去啊。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脚,心想是啊,我怎么去啊,总不能让小燕搀我去啊。
我拿起放在炕边的拐杖说,小燕,要不你先扶我下地,我自己慢慢的去,有拐杖,没问题的。
小燕满脸通红,没别的办法,也只好如此。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了厕所。靠着墙,左脚支撑身体,右脚弯曲着垂着,勉强站稳。
解开裤带,刚才梦里憋尿,是真实的。
最舒服的事莫过于憋了好久的尿,一下子释放出来了。
我系好裤带,拿起拐杖,刚要转身走出厕所,就听见厕所外面的墙后面,有响动。我慢慢出了厕所,循声望去。那声音就在我的一步之遥。
小燕家的厕所就在和邻居家的界墙的角落里,两家的分界墙很矮,小燕家门口点着灯,所以墙那边勉强能看清楚。
恍惚中是一个男人,在院子里弯着腰,一下一下的挖土,夜晚很静,铁锹****土里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清晰刺耳。
初秋,白天依然很热,所以太阳下山后干活,是司空见惯的。
我慢慢的拄着拐杖,走回屋里。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阵孩子和女人的哭声吵醒。还有凌乱的慌张的脚步声。我隔着窗子循声望去。小燕家的对面,是村政府的办公点,院子里聚满了人。
我很好。坐起身来,披上衣服,拿起身边的拐杖。
下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昨天还没有皮肤露着鲜红的粉嫩的肉的脚,居然好了。长出婴儿一般白嫩的皮肤。我惊奇的抱起我的右脚,上下打量,脚趾试着动了动,一点没有疼的感觉。
我兴奋极了,一把扔掉拐杖,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小燕正站在门口向对面的村部张望,我一把抱住小燕,兴奋的喊,小燕,我的脚好了,小燕,我的脚好了……
小燕明显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蒙了。我捧起她的脸,兴高采烈的说,小燕,你看,你看我的脚好了。
小燕低头看看我的脚说,你怎么高兴成这样,连鞋都不穿啊。
我这才想起来。小燕妈拎着我的鞋子从屋子走了出来。看看我的脚,笑了。
我穿好鞋,问小燕妈对面是怎么回事。小燕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村北边,就是孙家湾煤矿,我们这村里的男人大多都在矿上上班,昨晚矿井下瓦斯爆炸了,200多人,都埋在里面了……一大早上,矿上来了工作队,所有旷工的家属,都来村部登记呢。
我听了,心里一沉,尽管这村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但我依旧感觉很难过。我想起了老张,马三,小林……看着自己身边的朋友就突然不会再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而这一切的悲伤,又在这些无辜的人们身上上演,经历了生死,才能理解生离死别的痛苦。
正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的女人,四十岁上下的样子,面容憔悴,似乎昨晚没有睡好。她见了小燕妈打招呼,小燕妈见了她突然一愣。上下打量一番这女人,拉住她的手说,桂云,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啊?
桂云说,老姐,这不是矿上出事了么,我们家老刘在矿上救援,大半夜才回家,这一折腾,我也跟着没睡好。
小燕妈表情严肃,依旧目不转睛的打量桂云。
桂云没在意,说老姐,我是来跟你借铁锹的,我家老刘半夜回来不睡觉,说趁着晚上凉快,干点活,在院子里挖个菜窖,我寻思着,我也晚上帮他干点,他不就能轻省点么。
小燕妈放开拉着桂云的手,示意小燕去拿铁锹。桂云接过铁锹,转身走了。
我无心在去看对面的事情,心里有点乱,转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