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将铅笔制法用处写了,给喻掌柜送了去。贾环的意思,铅笔这样小物件,这个时代也没人惯用它,若是拿去做个小买卖倒罢了,在喻掌柜这里只怕就瞧不上眼了。如今仔细说给喻掌柜知道,若其有意,便交给他经营;若他瞧不上,少不得厚颜烦他让“玉留馨”的局子做些来使。
喻掌柜见贾环又弄了新鲜东西,倒很有兴致,遣了匠人向贾环细请教。贾环其实也不过是知道个大概,也只好大概一说,石墨、粘土、混合、干燥、焙烧、木条、开槽、对粘,贾环说的云里雾里的。然“玉留馨”的匠人好不机敏,竟也听明白了,盛赞贾环一回,又请贾环放心,此物必成,方告辞去了。
贾环自然安心坐享其成,只在家里一面等着“玉留馨”做好铅笔给他送来,一面等景老先生画园子图。因这日是贾宝玉的生辰,贾环少不得回贾府贺一回,不过行个礼吃口茶也就完了。回到翠芳院,却见班勉迎上来禀道:“戚先生来了。”贾环忙赶进去,果见戚先生正坐在厅里,严嬷嬷正陪着说话。
贾环忙行礼问好,笑道:“先生今日倒有闲,来寻我玩?”戚先生便唬了脸道:“只知道玩,!怪道三五个月想不起去我那里瞧瞧,还得我这老腿跑来瞧你!”贾环忙赔笑说了一堆好话儿,将戚先生哄乐了方罢。因又左右一望,见只有绛河一个在侧,便问道:“怎么只先生自己来了?甄大娘和英莲怎么不来逛逛?”戚先生便道:“我今日来是有正事,特来差遣你的。”贾环忙道:“先生有事只管派我去办。”
戚先生便道:“你可还记得年前你往我那里去,见着我们庄门口总立着个人?”贾环忙道:“不就是那个蔡家的孙子!怎么?他又给你们立岗哨去了?”戚先生便道:“可不是!年没过完就跑到我家门口站着!我让人撵了两回,那小子竟只站远了些就罢了。倒更引人注目了!”贾环便笑道:“他倒好痴心!”戚先生啐道:“什么痴心!脸憨皮厚罢了!”贾环忙道:“是是是。”
戚先生又道:“我见他这样不成体统,便写了信,有他们家先时雇的老人知道他家的,就给送过去了。”贾环咋舌道:“啊,告家长了!先生也忒狠了!”戚先生道:“这样的子弟正该家中长辈好生约束!不然在外头作出什么祸来,家里人都不知道!”贾环忙赞了一句先生英明,又问下文。
戚先生道:“此后那蔡家小子再没见来,我只当他家里禁管住了,也就罢了。谁知上个月蔡家来了人,说那蔡爷爷七十寿辰,请老邻居们去吃杯寿酒。我们原想送了礼便罢,谁知蔡家又再三来人请,又说蔡爷爷特意嘱咐请英莲。我想着一则蔡爷爷这一二年教了英莲不少养荷的学问,又盛情来请,不好推辞;二则,他们家忽然这样行事,只怕另有深意。我便和你甄大娘带着英莲去了。”
贾环听了便笑道:“先生亲率两员大将出征,降服区区百八十口人不在话下!我这是喜闻捷报呐!”戚先生笑拍了他一下子,方道:“咱们英莲的品格儿,也就是在你家姑娘们面前不大显。放到别处,那样相貌行止,又是那样谈吐气度,寻常人家小姐哪里比得上!旁人一见了,岂有不爱的!”贾环忙道:“都是先生的教导的好!先生居功至伟!”戚先生便笑道:“且别忙着奉承我,这事虽有几分意思,只是还做不得准呢。”
贾环忙问:“莫非是英莲的身世上有些妨碍?”戚先生点头道:“先前搬到庄上时候,我曾跟英莲她们娘俩儿说,将英莲被人拐了卖这一节遮过不提,只说是我家远房亲戚就完了。谁知她娘俩儿倒心实,说是承你的大恩才得母女保全,不能结草衔环不说,连口里都没有你,岂不是忘恩负义。因此并不肯隐瞒什么,每有人问,皆据实相告。那蔡爷爷时常来庄上走动,又跟英莲亲爷孙似的,自然知道这些。”
说着戚先生哼了一声儿道,“我想着先前他家任凭那小子往我们那里站着,也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只当我们是轻贱人家。倒是我写了信去,骂了他们一顿好的,他们倒好了。如今他家既如此行事,先来是思虑过的,倒也罢了。倒是咱们,虽见过那小子两回,样貌虽瞧见了,人品到底瞧不出来,只知道他是个秀才,却不知才学究竟如何。我们一家子女子,不好抛头露脸的到处打听去,只好指望你了。”
贾环忙道:“这正是我份内的,先生只管派给我,自然打听明白。”戚先生便命绛河拿出一张纸来,道:“只是蔡家的住处并那蔡公子的先生家,你瞧着办吧。可得紧着些,不然一时人家遣了人来说,咱们不好回话。”贾环忙答应了,又命关大厨治席。戚先生不肯留饭,又说了几句话便去了。
转日,贾环便欲遣严卓、严立去那两处哨探哨探。正巧钱槐在侧,见了那两处住址,便指了一处,道:“这倒像是我家小婶子的娘家。”贾环听了,忙让他去瞧瞧清楚。一时,钱槐笑嘻嘻回来,道:“可不正是我小婶子娘家叔父家。他在家里设帐,那蔡公子正是在此读书。想来这人学问人品我们亲家定是知道的,我这就问他去。”
贾环忙道:“且慢。学问如何自然是先生知道,这品性如何先生只怕未必看得明白。如今既知那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