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因巫蛊之忧烟消云散,心里松快许多,这方觉着每日闷在屋里十分无趣。这几日里除赵姨娘日日早晚看视,姑娘们或也来瞧,只是坐不了一刻便被熏跑了。贾环见这样越发要闹她们。故每日一早手上敷了厚厚的药,然后便进大观园里各处逛去。除怡红院、潇湘馆两处外,其他屋子尽皆熏染一遍。
众姑娘又是气又是笑,又不能撵又不好说,只好忍他这几日。独黛玉有计,在蘅芜苑中大山子石下摆上椅子,贾环一来便请他往那里坐着去,说是贾环那鼻子熏得狠了,也要知道知道香。贾环更不客气,早起便拿着药到蘅芜苑来敷,敷毕便乍着手苑里一圈一圈的乱逛,美其名曰领略香馥之气,直将满苑中奇藤异草之香尽皆压倒,只有贾环的膏药味经日不散。黛玉恼恨不已,第二日便关了院门,不让贾环进来。
贾环因折腾这几日,手上也就渐渐好了些,不似前般疼痛难忍,故撒娇撒痴不肯再敷药。赵姨娘拗不过他,只好依了。贾环甩脱了那气味,只觉春阳轻暖、惠风和畅,好不自在爽快。忙又给怀瑾写信谢其馈赠,兼抱怨那药。又赶着把楚适留的功课捡起来。
一日贾环坐在窗下写字,忽榆荚进来笑说:“姨奶奶又在那里骂呢!”贾环听了便问道:“是为的什么?”榆荚道:“听着是小吉祥儿姐姐出去那件事不成了。”贾环听了不由皱眉。因先前小如意已得贾母恩典放出去了,赵姨娘便一心谋划,要蹭着这一回让小吉祥儿也出去。贾环只当这事不难,谁知竟不成。
贾环正欲往赵姨娘那里问问,抬头只见赵姨娘已火燎燎的走了来。贾环忙命葡萄倒茶,赵姨娘走进来往炕上一坐,气哼哼道:“还喝的什么茶!这里连咱们立的地方都没有,还喝茶呢!你赶快收拾东西,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再多在这里站一刻还让人厌烦死了呢!”
贾环听着奇怪,因问道:“姨娘这是跟谁生气?怎么竟要撵我走?”赵姨娘见问,这才说道:“才刚我在太太面前替小吉祥儿求恩典,太太已松了口,不曾想正赶上咱们那二奶奶来了,只说小吉祥儿未到年纪,太太便又说等明年再提了。”贾环听了也暗道晦气,面上还得笑安慰赵姨娘道:“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就等一年罢了。”
赵姨娘道:“这倒也罢了,咱们还敢跟人家硬顶不成!我讨个没趣,就出来了。正巧看见你三姐姐,这可倒好!我不过白抱怨两句,她就规矩脸面的教训我一回。还说小如意闯这样大祸,还放出去了,已是老太太、太太的恩典,说我还这么求东求西的,也没个足厌!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贾环忙安抚道:“三姐姐又不知道原委,只听人说是小如意姐姐的不是,就当了真了。姨娘也不用就气的这样,担待她一回便罢了。”这时葡萄倒了茶了,也笑劝道:“姨奶奶消消气,三姑娘说的也算有理。前日我跟翡翠姐姐说话儿,提起这件事来。翡翠姐姐说,那日还是鸳鸯姐姐听见宝二爷烫了,特寻了彩霞姐姐去问,知道了原委,悄悄向老太太回明白了,又替小如意姐姐说了两句好话儿。所以环爷提起放人出去,老太太才应的那样爽快。不然还有的磨呢!”
赵姨娘听了一发动了气,道:“这是鸳鸯那丫头明白道理,知道分个是非曲直!这是扯不上的人尚且这样!她当姐姐的,亲兄弟伤了她也不知道问一问,只管巴结高枝儿!连是非都顾不得了!我原还想着将来环哥儿出息了,也好拉扯拉扯她。如今看来竟不必费这个心,且别碍了人家前程!”
贾环见她这么说,忙摆手让众丫鬟都退出。他自己坐到赵姨娘身边,拉了赵姨娘手,笑道:“姨娘实在犯不着生气,三姐姐这样其实很好。你细想想!”赵姨娘道:“我想出个鬼来,也想不出好!”
贾环笑道:“你想啊,三姐姐跟我不同,我是男子,自该朝乾夕惕,勤奋用功,有朝一日立功建业,自有我的出路。三姐姐一个姑娘家,她能怎么样呢?她如今在家里看着还好,只是她一生的前程还要着落在婚姻上。这个上头,是姨娘能说的上话儿,还是我能说的上话儿?不过全凭老太太、太太的意思罢了。如今三姐姐跟他们亲切,正是她见事明白,咱们倒好少操点心。若她不这样,我还得教她呢,其他书友正在看:!”
赵姨娘听罢,道:“那也很不用就这么蹬高踩低的,也没见人家的高枝儿就那么好!等将来你中了状元,那才是给她正经儿抬身份、长脸面呢!这会子倒抛了你去巴结别人!”贾环笑道:“三姐姐今年十二了,十五及笄就好相看人家了。只这么二三年的工夫便要让我考出个状元来,姨娘这是要逼死我吗?”
赵姨娘忙道:“胡说!谁逼你来着!你只管你好好的,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也不用管别人了!我全当只生了你一个!”说着便红了眼圈儿。贾环忙笑道:“姨娘何苦说这小气话!你不过是为人母的心思,想着儿女好。如今三姐姐很好,就让她那么着。等将来或有什么不好了,咱们再出力就是了。”
赵姨娘听了,便落下泪来,因将贾环紧搂在怀里摩挲着道:“你这孩子,惯会做滥好人!也不怕委屈着自己。”贾环反搂了赵姨娘,拍着背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