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自那封信送出,便有些魂不守舍。他一面只觉似有一线希望,一面又想怀瑾便有通天之能,别人的家事也难插手。他这般左思右想,折腾的自己寝食不安。
忽这日,“玉留馨”送了怀瑾的信来,贾环大异,平素往返书信皆要四五十天,怎么这回竟只十日。接了信,拆开一看,再想不起旁的来,只盯着怀瑾那一句话发呆。
“若你果然信我,便将令姑父家财尽数付我,我自当使你遂心如愿。”
信他?不信他?贾环自觉与怀瑾还全然谈不上信或不信。他们不过见过几回,通了几封信,虽说相得甚欢,怀瑾也时常助他,然其实二人算不不上熟悉。两个人互信与否,岂是几张纸、几句话便定的下来的!然而打心里说,贾环却是信他的,只凭着几张纸、几句话,贾环便十分信他。若此时是贾环自己有事,想来已托付给他了。然此事却不是贾环的事,贾环岂能任意决断,其他书友正在看:!
再有“令姑父的家财”这个更是不能了,林氏一族就在左近虎视眈眈,还能在盐政衙门里头挖地道运财产吗!再看“自当使你遂心如愿”这话,更像是骗人的话。若怀瑾果然妄言诓他,他又哪里知道。贾环急切至此,原为林如海安心,黛玉可得依傍,此等大事,他岂肯徒托空言。然贾环又止不住的想,怀瑾若果然是个交疏吐诚的,若其果然有手段可以成事,自己这般猜忌岂不自误!
贾环心里百般念头纠结缠绕不休,直呆坐到晚饭时分。游冬来请贾环用饭。贾环惊醒,忽的抡拳往自己脑袋上一砸。暗骂自己,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早说过,要将有用的事都做尽了才行!现如今有用的事只此一件,不论真假成败都要将此事做了,才算是尽力而为!以后才不会后悔!
贾环打定主意,细思一回,心中已有定计。却不知早有人将此事报到林如海跟前。
原来却是先前游冬趁着黛玉不在之时,跪在林如海屋里说话。游冬言罢,班勉先来狠踹了他两脚,骂道:“你这作孽的小畜生!竟敢偷看主人信件!你好大的胆子!”游冬忙磕头,道:“并不是我有意偷看!只是端茶时,那纸就在桌上摆着!就那几个字!我一眼便扫见了!我吓得了不得,只好来告诉老爷知道!”班勉又打,骂道:“你还有功了不成!平日的规矩都白教你了!”
林如海道:“罢了,只记着这一回。往后不准再有此事。”游冬连忙磕头应是,又抬头悄悄向班勉打眼色。班勉一瞪眼,道:“还不快出去!”游冬忙爬起来去了。班勉又向林如海道:“都是我教的不好!竟让这小子干出这等僭越的事来!”林如海淡笑道:“是你教得好才这样呢。”班勉忙道不敢,又小心道:“环爷这事……可怎么样呢?”
林如海便笑了,慢慢道:“枉你们这些人还伺候环哥儿一场,竟不知看人。也忒小瞧了他了。我之前将我一家子的财产单子给他看,还要填上咱家姑娘,人家连眼也不多眨一下。如今反倒要跟别人来算计咱们吗?”班勉忙笑道:“我哪里是疑这个!凭环爷那聪明,若真算计什么,还能让我家那傻小子瞧出来!我是想着环爷这是做什么呢?别再被人哄骗了!”林如海道:“倒是要问问他。”
不一时,黛玉进来服侍林如海吃药。贾环吃了饭也过来陪侍。林如海便欲支走黛玉,与贾环说话。贾环却站起来,向他父女俩道:“姑父、姐姐,因我在都中有些琐事,须得回去理一理,只好回去走一回……”贾环犹未说完,林如海先道:“你要回去做什么?谁让你回去的?”
贾环忙上前赔笑道:“不过是件小事,如今我也不知细情,这才回去瞧瞧。”林如海板了脸道:“不准去!你不说明白了,别想出门。”贾环笑着跪到脚踏上,向林如海道:“姑父这么说,那我只好翻墙了。”林如海一听,便要起身。贾环忙压住了,向林如海道:“姑父别生气!我确是有事,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就请姑父看在我素日并不曾胡作非为的份上,让我去吧!”
林如海叹道:“我岂是要拘着你,我是恐旁人害你。”贾环忙道:“姑父既担心,便借我几个人陪我一起走吧。”林如海听了哼道:“你倒会顺杆爬。”贾环笑道:“不然我就带着两个人几千里的走路,姑父倒放心?”林如海叹道:“你这孩子,可拿你如何是好。”贾环心里也舍不得、放不下,只是已下定决心,只有强装笑颜而已。
跟林如海说了一回,贾环又打眼色给黛玉。黛玉随着贾环出门,立在檐下便滚下泪来。因哽哽咽咽向贾环道:“你做什么要走了?”贾环忙拉着她往远处走,在一丛栀子边石凳上坐下。贾环向黛玉道:“我走了,你怕吗?”黛玉扭了头不理他,贾环苦笑道:“我也怕得很。若我走这几日,姑父有个好歹……我心里一辈子也过不去……”
黛玉道:“那你还非走不可的?”贾环道:“我只恐这时不去,更要懊悔终生。”黛玉疑道:“你究竟是要去做什么?”贾环笑道:“如今我也不知道呢!只是咱们不是说了,要把有用的事做尽了。如今只这一件事了,我做完了这事,好歹落个安心。”黛玉道:“你这么说的我倒怕了。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