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西码头边,夜晚的空气中散发着盛夏特有的暑气,大船甲板上立着许多匠工身上发出的热气使得拂来的微风变得沉滞而缓慢,最终化作沉闷的气流压在了赵娴心口处,让她觉得有些压抑、烦躁,直到身后悄然而至的殷仁和李易,直至大哥赵允熙的出现。
这一刻,月色清亮了起来,似乎凝滞了的空气忽地化作清风般欢快地飘荡,撩起她鬓边的几缕发丝,挥走了她胸口的那抹燥意。
岸上的吆喝声又响了起来,听在赵娴耳里显得如此亲切而热闹,她忍不住嘴角轻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赵允熙的出现改变了即将逆转的局面,打消了匠工们的疑虑和担忧。
匠工,无论在大宋抑或在别处都被视为是极为低贱的一门营生,以至于谋生极为不易。匠工们皆是普通百姓出身,又在无名岛那叫“修竹坞”的山洞中待的太久,一旦被解救出来,对于如何靠手艺吃饭生活竟充满了惶惑。
赵娴的提议及安排为他们铺设了一条光明之途,而赵允熙的身份和承诺为这前路提供了保证和可信度,匠工们立时便毫无顾虑安心地随着赵允熙的手下去了拱宸门外的营寨暂歇。
赵娴解决了一桩大心事,又为大宋朝廷延揽了一批造船能匠,想到大宋的官办船场未来又将有许多新船出现,心中不免也高兴起来。
赵允熙将赵娴送上老胡驾来的马车,略带歉意道:“娴儿,大哥不能送你回李子巷,不过由你师兄及殷兄弟相陪,大哥倒也放心,今日回去只管好生歇着,一切事情明日再议。”
赵娴望着赵允熙关切的神情,知晓大哥爱护怜惜自己,但他既已揽下安置匠工一事,亦知晓赵娴延揽匠工的含义,回去后必会连夜安排人手尽快将匠工们送出襄阳,以免夜长梦多被别人抢了去。
虽然赵娴尚有许多疑惑需问赵允熙,此时也只淡淡一笑,宽慰道:“小妹现下最需好好歇上一觉,大哥自管去忙便是。”说罢又叮嘱道:“妹妹不在身边照料,大哥切记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操劳。”
赵允熙闻言心头一热,凝神望向赵娴,见她面带倦容,胸口忍不住涌出了一股莫名的酸涩。
想到富贵人家的女儿谁不是悠悠闲闲安坐家中,每日里只需绣花看书抚琴弄月,哪需像自家妹子般四处奔波,任她再是聪明能干也是个女儿身,到底与男子不同。只是妹子如此费心费力亦是为了助自己一臂之力,而今欲待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好妹子!……”
赵娴见赵允熙欲言又止的神情,知他必是对自己有些愧疚,面色一正道:“大哥切莫多想,正所谓血浓于水,你我为兄妹有今生或许无来世,既有缘成为至亲之人,那便要倾尽全力互相扶助,于你如此,于我亦是如此!”
赵允熙只知自家妹子极有主张,如今见她说出此番话,方知妹子更是视亲情这般重要,原来她清冷外表下是一颗极具感情的心,不知将来谁能得到如此真心最终成为自己的妹婿。
想到此赵允熙拍了下自己额头笑道:“妹子说的极是,倒是大哥着相了。”说罢回身对李易二人抱了抱拳道:“如此便要麻烦二位兄弟多加费心,大恩不言谢,二位兄弟之助允熙必当铭记在心。”
李易点头道:“允熙兄不必特意叮嘱,我也必定会看顾师妹,倒是殷兄弟几次三番相助娴儿,此次亦受了极重的内伤。”
殷仁淡笑道:“不妨事,将养数日便能恢复。”
赵允熙借着月色仔细打量殷仁,见他面色苍白气息不匀,知道李易所说不虚,心道殷仁虽说是父亲手下秘卫,此番前来襄阳却非公事,本不必如此舍命为赵娴,再看他望向赵娴的眼神温柔至极,莫非也对自家妹子有了君子好逑之心?又暗想道这殷仁人品家世学问皆不错,倒也不失为择妹婿的一个好人选。
想到此赵允熙面上又多了一层笑容,对三人说道:“天色已晚,你们早些回去,有话明日再聊。”
几人拱手道别,带同受伤的小厮乘车回到了李子巷的居处。
夜色下的李子巷宁静清幽,巷尾的那户小院院门紧闭,唯有院内一盏灯挂在檐下透过木制院门漏出了幽幽亮光,似在无声地迎接众人,望见这院子这灯光,赵娴在无名岛险境中始终吊着的心蓦地松了下来。
她心中柔柔地想道,原来自己内心深处渴望地是平淡宁静的生活,便如这般的夜里,有院有灯有人在等自己,只是等自己的人又在何方?她暗暗地叹了口气,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渴望起了爱情。
赵娴的轻声叹息不自觉地溢出了口,满含柔情及婉转,听得李易及殷仁二人心头微颤,他二人不约而同望向赵娴,同样的深情目光,含意却又各不相同。
赵娴叹息声方出口便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因二人的凝视,她脸上蓦地升起一片红霞,忙轻咳一声,又觉得这咳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车内的殷仁曾见过赵娴动人的一面,只是赵娴每次不自觉露出的羞意都让他心动不已,尤其在二人共同经历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