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话说的相当不客气,满是挑衅的意味。她年纪大、辈份高、没人敢不敬着,因此她没什么顾忌,敢于畅所欲言。依着礼节规矩,阿迟不只是晚辈,还是才进门不久的新媳妇,太夫人教导的妥当也罢,不妥当也罢,总不能驳斥回去。“娇滴滴的新娘子,平白吃了这么个亏。”族长不无可惜的想道。
太夫人只管恶形恶状,阿迟依旧笑意盈盈,脸色不变,。张劢神色一凛,向前迈了一步,挡在阿迟面前,沉声说道:“您这话说重了,我们当不起。”
他身形高大,咄咄逼人,太夫人被他气势所摄,心中竟有恐惧之意,“这小子凶起来,好不吓人!”恐惧过后,恼怒非常,我说说你媳妇儿怎么了,谁家才进门的新媳妇不是屏声敛气,在长辈面前陪小心的?
太夫人再开口说话,声调便没有方才那般强硬,“说你媳妇儿呢,没说你!劢哥儿,外院是外院,内宅是内宅,外院归男人管,内宅归女人管。这教导新媳妇儿,本不是你知道的事。”
太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婉了,谁知张劢毫不买账,“夫妻本是一体,说她既是说我。太夫人是最体恤小辈的,内子自幼娇养,跟她说话时,请您温言细语。”
太夫人气得七窍生烟,我体恤小辈,就得对这丫头低声下气不成?“反了,反了!”太夫人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张劢怒冲冲说道。张劢微笑,“岂敢,岂敢。”太夫人愈怒,他愈镇静。
太夫人在张劢面前讨不到便宜,阿迟她又够不着,气哼哼转过头质问族长,“您说说,该怎么办理。”你是怎么做这族长的,竟由着两个小辈在你面前嚣张,你束手无策?
族长目光扫过始终笑盈盈的阿迟,沉吟着开了口,“劢哥儿媳妇,你虽进门日子短浅,却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今日之事,你怎么说?”这孩子看着像是个胸有成竹的,不如问问她罢。
她懂什么?太夫人不满的朝着阿迟看了过去,目光中有多少鄙夷不屑之意。一个十六七岁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你能指望她有什么意识不成,家务事问她,岂不是问道于盲。
谁料这一眼瞅过去,太夫人竟怔住了。阿迟轻盈向前走了两步,和张劢并肩含笑而立,只见她袅袅婷婷站在哪里,未吐一词已是说不尽的风流婉转,明媚动人犹如春日枝头迎风俏立的海棠,楚楚有致,国色天香。
如此狐媚诱惑,怪不得张劢对她百般维护。太夫人心中五味杂陈,又是轻蔑,又隐隐有些羡慕。花朵儿般的年纪,身边陪着俊美体贴的夫婿,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夫复何求。
阿迟温雅娴静的福了福,嘴角噙着丝愉悦的笑意,侃侃而谈,“族长爷爷,蒙您相问,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打算做三件事,您老看看是否可行。”
“这头一件,是把圣上赐下的鹰扬卫指挥佥事一职,赠予大伯父往后的嗣子。族长爷爷您也知道,这鹰扬卫指挥佥事是四品实缺,并非虚衔。”
族长颇为动容,就连太夫人也大为惊异,这丫头看着虽不懂事,却也不疯不傻的,怎么说起痴话来?张劢在宣府、大同立下战功,皇帝大悦,除例行封赏之外,格外赐了他一个鹰扬卫指挥佥事的恩荫,“卿之子孙,或族中子弟,均可。”
京中公侯伯府众多,当然不是家家子弟都出色当行,能像张勍、张劢这样凭着自己建功立业。一辈子靠着家里、吃着家里的功勋子弟,多了去。要想谋差使,那都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兵部、五军都督府等处关节都打通了,费尽心力、费上大笔银钱,方能成事。这种情况下,凭空掉下一个四品的鹰扬卫指挥佥事之职,谁不眼红?眼前这娇滴滴的新夫人却神色如常的说要“赠予大伯父往后的嗣子”,那轻描淡写的口吻,好像说的不是四品实缺,而是一把青菜。
族长实在心中疑惑,很少见的抬了抬手,打断阿迟的话语,“劢哥儿,你媳妇儿说的,可真当?”此事干系匪浅,还是问着当家作主的男人,才算数。
张劢微笑看看身旁的妻子,“自然当真。族长爷爷,这恩荫便赠予大伯父的嗣子,绝不更改。”族长叹息,“难得,难得。”这小两口可是大方的很,大方的很,谁要说他们小气,该打嘴。
太夫人面沉似水。她本是打算着若不能以长辈身份压着张劢和阿迟,便以“孤儿寡母”的可怜状博取族人同情、怜惜,和她同仇敌忾,一起指责张劢夫妇“苛待伯祖母,罔顾族人”,可这鹰扬卫指挥佥事之职一出,从前种种设想,全部付诸东流,其他书友正在看:。
太夫人只能说,“慢慢拣个好孩子。”不能说,“我不过继孙子”,故此,阿迟说了赠予武职,她心里承情也好,不承情也好,面上说不出什么。
“这第二件事,自然是为大伯父择立嗣子了。”阿迟娓娓道来,风致嫣然,“大伯父膝下无儿,不能让他断了香火。族长爷爷,择立嗣子,已是势在必行。”
族长还没来的及表态,太夫人冷冷说道:“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新夫人费心。”我儿子过不过继,且轮不着你来管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