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刺客吓到，还是被满地的活死人吓到，抑或根本就是被墨晟这毫无预兆的一嗓子吓到，总之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抱着脑袋微微颤抖着的苏月，再次抽筋一般狠狠哆嗦了一下，但原本要抬起的头，却是僵住不动了。
墨晟的脸色更黑。
饶是他早已确定自己的这个小妻子绝对不是外间所说的那般胆小怕事，但她毕竟还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再如何与旁人不同，他也不敢保证当下这尸山血海的场面她能承受得了。
这一点，他其实早就已经想到，所以先前他虽与人打斗，却根本没真正出力。除了想留这些人活口以探查消息之外，他不得不承认，更重要的原因却是，他竟不想当着她的面杀人。
自小练武，他学的便是如何一击致命，如何在一击致命的同时让对方苦不堪言，如何让所有见过他杀人的人通通明白，千万不要试图与他抗争，否则便是死，也不能得个痛快。所以他的剑招凌厉狠辣，只要真正施展，对方就绝没有再好好活着的道理。
直来直去，从没有花哨多余的攻击，只要长剑出鞘，便是直刺要害，剜心而出。
他一直如此，早就已经习惯，甚至有些麻木，便是知道亲眼目睹的人会受不了，也从没有在意过。可现在，看着那个小小的缩成一团的身影，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她真的将他当做只会杀人的恶魔，如果，她再也不愿意理他，如果，她以为他是个残忍无情的怪物，如果……太多太多的如果，让他的心都跟着揪紧，一阵一阵的发酸发疼。
脸色有些苍白，可双眸再次扫过地上那些黑衣人狰狞可怖的面孔时，墨晟却抿了嘴，眼神坚定。
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便是在她心中留下的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可怖形象，他也必须杀了这些人。
这几个黑衣人的出现绝非偶然，自打他们的马车出了城，便一路尾随至此。他早就察觉，而墨风定然更是了然于心，便是青离虽然跟小翠说着话，两人也已发觉不对，谈笑间全都暗自提防。一行人当中，恐怕也就只有那赶马的车夫和苏月，是一无所知的。
想起自打苏月进府之后，接二连三遇到的刺杀，墨晟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想要去逼问那垂死之人，却在看向苏月时，又犹豫起来，不知是不是该按照惯例继续下去。
幸好，纠结间墨风总算是干呕完了！
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苏月，他猛地龇了满嘴的大白牙冲到她跟前，伸手一把将那黑衣人提了起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不正经，满嘴满眼全是笑意，好像方才被恶心得快要晕倒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那黑衣人还在挣扎，这时候突然身子一轻，越发浑身打颤，活像只待宰的肥猪。墨风却猛地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了他跟前，笑嘻嘻地问道：“是谁指使你的，你说不说？”
语气仿佛在问“你吃了吗”一样稀松平常，苏月窝在那里忍不住地翻白眼，她猜得果然没错！二公子明显就是吃饱了撑的，他自己统领天下暗卫，什么刀山火海的场面没见过？就算墨晟杀人的手段恶心了点，她都还没吐，他干呕个什么劲儿？
若不是知道现下自己绝对不能像个没事儿人，她差点想要抬头问他，呕得这么激烈，是不是有了！此刻再看他这副模样，什么惭愧恶心，明显就是装的！
低着头，苏月很是郁闷，暗自苦恼这时候究竟是该晕过去呢，还是该再惨叫两声来表达自己已经快被吓疯了。
正纠结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墨晟整个人都僵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她呆了一下，又呆了一下，下一刻，脑中灵光乍现，终有些明白了什么。
咬了唇，她又想起他方才紧张无比的那一声“别看”，思量再三，只好边继续缩在角落打着颤儿，边偷偷注视着场中的发展来。
小翠好不容易清醒了，青离正在帮她处理伤口，具体看不太清。倒是墨风，似乎真的来了劲，不知又从哪里掏摸出一柄小小的匕首，拎着那黑衣人，还是笑嘻嘻地：“说不说？不说，那就不能怪我了啊！”
那黑衣人此刻半死不活，神智都不清醒了，况且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自然更不愿透露实情，甚至还希望墨风真的动手能给他一个痛快，也好过他临死还要受这种折磨。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泛出青灰色，却还只是杀猪般的嚎叫着，却就是不肯说话。
墨风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竟比墨晟冷漠淡然的模样更添了几分狠辣，他嘴角还带着笑，却毫不留情地伸手迅速封住了几处致命的穴道，这才又拿起匕首往那黑衣人的身上一下又一下猛刺，刺得他流血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倍不止。
冷笑着，因为并没有墨晟那样的顾忌，又或是考虑到了墨晟的顾忌，故意要在苏月面前表现一下跟他比起来，大哥绝对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他这时是一点儿都不留情了。
“你放心，我知道你想快点死，不过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大哥的剑法凌厉，可你想必也早就听说了，不到半盏茶，你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