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历元年,李仲言因武昭一案被逐出朝廷,流放边地。几年后,在一次大赦中回到了东都洛阳闲居。当时,李逢吉已被罢相,正以东都留守之职在洛阳坐冷板凳。叔侄二人劫后重逢,自然免不了互倒苦水,对当年的失败耿耿于怀。
这些年,李逢吉天天巴望着回朝复相,李仲言更是急切渴望摆脱目前的窘境,于是叔侄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由李逢吉拿出一笔重金,再由李仲言出面,回长安找人打点,谋求东山再起。
而他们决定打点的这个人,就是郑注。
郑注早年流落江湖时,跟李仲言有过一些交情。如今,老友找上门来,郑注自然要给点面子。更何况,李仲言带来的那笔重金也着实让郑注心动。收下贿赂后,郑注就把李仲言引荐给了王守澄,王守澄继而又把他引荐给了天子李昂。
此刻,在洛阳望眼欲穿的李逢吉绝对想不到,他拿出的那笔钱并没有打通他朝思暮想的复相之路,而是替李仲言铺就了一条攫取相位的金光大道。
由于李仲言深研《易经》、工于术数,而且能言善辩、富有文采,所以文宗一见倾心,将其引为奇士,宠幸日隆。
太和八年(公元834年)八月,文宗准备让李仲言进入翰林院,作为近臣随侍左右。李德裕断然反对,说:“李仲言过去的所作所为,想必皇上也都清楚,这种人岂能用为近侍?”
文宗不以为然:“难道不能允许他改过吗?”
李德裕毫不退让:“臣听说,只有颜回这样的圣贤才能不二过,至于李仲言这种人,恶念早已在内心扎根,如何改过?”
文宗说:“他是李逢吉推荐的,朕已经答应了,不想食言。”
文宗不提李逢吉还好,一提李逢吉,一下就勾起了李德裕的伤心往事。就是因为李逢吉的排挤,他才在浙西浪费了七八年的大好光阴。李德裕随即斩钉截铁地说:“李逢吉身为前任宰相,竟然推荐这种小人来误国,他也有罪!”
见李德裕如此坚决,文宗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只好退了一步:“如果当侍讲学士不合适,那么,另外给他一个官总可以吧?”
没想到李德裕一点面子都不给,居然硬邦邦地顶了一句:“不可以!”
文宗狠狠地瞪了李德裕一眼,把脸转向了另一个宰相王涯。
李德裕刚刚举手要暗示王涯别松口,王涯却已经脱口而出:“可以。”
文宗不无得意地回过头来,恰好看见李德裕制止王涯的那个小动作,顿时大为不悦。
不过,有了宰相王涯的支持,文宗就有底气了。几天后,他便不顾李德裕的反对,让李仲言当上了太学的四门助教。
当然,这个职位只是一个跳板,迟早,文宗是要重用李仲言的。
李德裕此次面折廷争,把自己推入了相当被动和不利的境地。一方面,这种做法令文宗对他的好印象大打折扣;另一方面,又把权宦王守澄彻底得罪了。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李仲言毕竟是王守澄引荐的,你李德裕如此不给面子,不就是跟王守澄过不去吗?
随后,王守澄、李仲言和郑注一合计,觉得这个李德裕实在太碍事,不赶紧把他弄走,谁也别想活得自在。
尽管李德裕贵为宰相,可在王守澄等人看来,要把这家伙弄走太简单了,甚至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只要把某个人召回朝中,拱上相位,就能迫使李德裕滚蛋。
太和八年十月十三日,在王守澄等人的干预下,李宗闵翩然回朝,复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短短四天之后,李德裕就被罢去相职,外放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同日,李仲言被任命为翰林侍讲学士。
至此,李德裕才意识到自己铸下了大错,连忙入宫向天子“陈情”,请求留在朝中任职。文宗考虑了一下,答应了,同意让他担任兵部尚书。
然而,天子虽然收回了成命,刚刚复相的李宗闵却绝不答应。他的理由是:朝廷政令非同儿戏,岂能轻易更改、出尔反尔?!
文宗哑口无言,只好把李德裕外放为镇海节度使。
牛党党魁卷土重来,李党党魁再度失势,紧随而来的,自然又是新一轮轰轰烈烈的权力倾轧和政治洗牌。
面对如此阴魂不散的朋党之争,文宗李昂束手无策,只能仰天长叹:“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资治通鉴》卷二四五)太和八年岁末的那些日子,看着郁郁寡欢、愁肠百结的天子,李仲言和郑注不断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此时的天子亟须信得过的人帮他排忧解难。如今,谁是天子最信得过的人?
当然是李某人和郑某人了。
李仲言和郑注认为自己责无旁贷,而且他们相信,只要能帮领导排忧解难,他们的前程必定不可限量!
这年十一月的一天,李仲言忽然上奏天子,请求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训。
一个人改名本来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已经活了半辈子才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