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害怕在家里面死去,因为一家人都死掉了就没有人埋葬他们了。所以大家都汇集到这个地方来。他们死后,鞋子不知道怎么处理,就丢到这个地方了。”
我们小心翼翼的穿过鞋子遍地的屋子,一双鞋就是一个人留下的全部,女人穿的丝绸鞋子,贵族穿的皮靴,小孩子穿的软鞋子,老人穿的内缀毛绒的拖鞋```无数失去主人的鞋子,显示着这个地区已经遭到了多么大的打击。走过了小屋,我们到了一大片挂着床单的空地,白sè和灰sè的床单挂在绳子上面,如港口之内风帆飞舞。
床单中间有一些洗衣妇疑惑的看着我和阿比,把沾湿的手在腰上擦干,然后在缕一下飘到额头上面的头发。床单尽头围着几个人,阿比看了我一眼,告诉我到了。
两个女人哭泣着亲吻着那个小姑娘的额头,这是很危险的动作,除非是这两个女人已经痊愈过。不然的话她们是很容易感染上的。周围还有一个小孩子盘腿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看着已经死去的小姑娘。那个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的凶狠,对小姑娘的那种温柔也没有了,现在只有满脸的沮丧。
“老人希望你下井去。”阿比说,“你的女儿将会得到葬礼,有白棉做的殓衣,有木匣子。有四十位善人护送她进入寺庙。”
阿比的话我听起来没有什么tèbié的,但是却让这个男人的脸上出现了光彩。
“是吗?”男人说,“那太好了。”
“你接受吗?”
“什么?”过了好一会,男人才茫然的说,他显得很迟钝,“接受什么?”
“下井去。下井去,你的女儿就能得到那些。”
男人的脸sè不太好看,“我的女儿本来就应该得到这些东西,为什么我要为此付代价呢?”
“现在不比平时,”阿比说,“很多人丢在荒野,盖着一层沙就不管了。一下雨,尸体就会暴露出来。周围的野狗```你的女儿得到这些。实属优待。”
阿比的话相当残酷,男人呵斥阿比。“不要再说了!我自己埋葬她。”
“那她永远不归真主,”阿比说,“我们这些野蛮人死去就死去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你们不一样,对你的女儿来说更不一样,你们是真主的子民,不是么。你该为她着想。”
男人冷冷的笑着,露出了鄙夷的表情,“那个老头子真是下作到了极点了,他会被惩罚的。告诉他,我绝对不会下井。”
“是吗?”阿比说,“你还欠着不少的钱。你当然可以不下井,但是这些人会让你还钱,如果还不上,他们是可以把你撵出去的。你一个人能去哪里呢?贵族会帮助贵族,奴隶会收留奴隶,沦为奴隶的贵族人人唾弃。你还能怎么办呢?”
男人默默不语。
“而如果你下井,”阿比说,“你所有的负债都会一笔勾销。要么自己去,要么被强迫去,你可以自己选择。”
阿比说服我的话和说服这个男人的话差不多,都很切中要害,简单又有效,比文绉绉的费尽口舌要有用的多。
“我会去的。”男人说。“告诉那个老头,千千万万次诅咒他。”
这句话基洛夫临死之前同样说过。有人曾经猜测基洛夫那奇怪的头发和瞳孔的颜sè来自克里尔人活着萨兰德人,看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基洛夫已经死了很久了,我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世界上还是留着他的这句话。
“明天,”阿比说,“明天我们一起去。”
“你很高兴吧,”男人说,“和过去的主人一起变成奴隶,恩?”
“自然。”阿比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昨天的时候我曾经到过,“不过我没什么好高兴的,反正我一直是奴隶,即使被你老爹释放了,还是要被抓回来。我一天挨上几鞭子也不要紧,但是我很乐意听你挨鞭子的时候是怎么惨叫的。还有,努哈,我是zì yóu的,不再是奴隶了!”
男人茫然的看着阿比,不知道阿比强调这话有什么意义。
阿比回去报告去了,明天我们就会出发。
我走到跟前,看着这个小女孩,她的脸有些泛青,但还没有到可怕的模样。如果这个小姑娘还活着,努哈一定会拼命的留下的吧。
努哈把一本小册子放到了小女孩的怀里,用她的手盖住。
发现我在看她,努哈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小故事,尤里卡城的星象家写的```蓝眼睛孩子勇敢无比,砍倒了大树,筑起了围墙,用砖头修成了结实的屋子,把狼挡在门外```,她总问我后来呢,后来呢,我编了一百个故事给她听```我想她长大,想她美丽,”他的眼光忽然变得暗淡起来,“但是后来狼进了屋,吃掉了孩子。”
努哈带着几个人走了。
我在穿过冷清的要塞,去做下井的最后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