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躺在山后,满身是灰。在第一次的决斗失败后,他想不到,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面,自己的生活会很简单:睡觉,上哲学课,跟任何一个库吉特人打架。莱特偶尔打一打,大多数时候,莱特只是站在一边。因为作为一场约定好的打斗,两边都需要有一个公证人,当父亲被别人揍翻在地或者把别人一拳打进泥巴里的时候,莱特往往正在跟另外的一个公证人商量下次的决斗地点。
萨兰德的诗人描述过:将军会在冰冷的战场上变得敬佩他的敌人,就如女人会在婚后的吵闹里变得热爱她的丈夫。
父亲和莱特在一次次的打斗里认识了几乎每一个库吉特人,斯瓦迪亚年轻人和库吉特年轻人都期待着对方先说出道歉,然后终结这种无谓的打斗。
南国的雪甚至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多年后,在阴沉沉的大时代里,父亲回忆着这段日子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个画面:缓缓落地的雪花落在房门外昏黄的小灯上、远远的木屋子里传来了人们的欢笑、食物的香气从不知道的地方传来、呼出的气体模糊了视线。
那时远远的低沉的天空并没有显出压抑,反而更多的是给人一种冬日安睡时被棉被盖住的归属感。父亲一直回忆着在罗多克度过的那些冬天,好像他回忆着白鸽山谷的那些被阳光塞得满满的夏天,那个时候麦苗青葱,在田垄里随风摇摆,父亲如果仔细想,甚至能想到麦田里飞腾的小虫,想到它们嗡嗡的飞起来,飞到树林子里面不见了。
有一次父亲和一个库吉特人约好骑马竞速,赌金是一顿有烤猪肉和腌大蒜的晚餐。父亲欣然答应了。但是到了下午,督学交给了父亲一传钥匙:“图书馆新购进了一批书,你去把它们归一下类。按着字母顺序法,如果你不会,我想你就应该去看看书了”。父亲不想失约,于是找到库吉特人的头目,就是那个跟父亲打第一架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工程学一流,而且他不像其他的学生,仅仅学习工程学:他常常旁听别的课程,父亲和莱特都在自己的班上看见过他。
校长对父亲没有成见,但是他不喜欢父亲三番五次的给自己闹事。所以他常常会安排父亲去做一些轻松的杂活,用来收他的心,但是这一着并不是很管用。父亲在学校里面认识的人不多,平时主要跟留学生在一起,而留学生里面的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均不喜欢斯瓦迪亚人,这让父亲显得很孤立。反倒是一开始就与父亲作对的库吉特人,此时慢慢的不再条件反射般的讨厌父亲了,他们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就要打上这么一架。
当父亲敲了敲这个叫做布瑞尔的人的房门时,他正在翻译一篇用古卡拉德写的诗篇《歌》,这首诗歌据说是远古时从东方传来的,写的是一个女子对和她匆匆邂逅的人的感情。诗词晦涩难懂,又是用的古卡典语那种拗口的韵文写的,父亲很喜欢这样的诗歌,但却没有毅力去背诵,他只记得里面的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布瑞尔抬头看了看这个斯瓦迪亚人,满脸都是看见老朋友的表情。他曾在父亲的屁股后面留下了足足12个脚印,而父亲则把他的鼻子打破了至少3回。
“呃,库吉特的布瑞尔先生,我今天与你的一个同学约好了赛马,但是校长给我安排了一些杂活,这让我可能要失约,但是我不想这样。莱特要去给我当公证人,也抽不开身,你能找人去干我的工作吗?”父亲询问道。
布瑞尔丢下了手里的鹅毛笔,揉了揉自己疲倦的眼窝。“什么杂活?”
“整理新图书,我不知道,反正那个督学跟我说的”。
“好吧,我亲自去帮你吧。不过”,布瑞尔想了一会,补充道:“事后你得为我做同样的工作。我还听说你一把冬不拉琴,我打赌这是你最有眼光的一件收藏。我开春的时候就回国了,在这之前有一次舞会,你能借给我演奏一下吗?”
“成交。但是你不能磨损它,它对我意义非凡。”
“哈哈,我跟你说,像你那样把它小心翼翼的挂起来才是对它最大的磨损,每一个草原人都知道,‘战士的心只有在战争中才不会迟钝,乐师的琴只有在演奏中才不会磨损’,我会爱惜它的,你放心吧。”
父亲按着约定参加了赛马,那次赛马的结果是一次不能算失败的失败。父亲的马在起跑后踩上了碎石,几乎失去了平衡,但是父亲自小学习的马术起了作用,在快速的拉了几次缰绳后,父亲的马重新开始追赶前面的库吉特人。不得不说,祖父和老彼安文的马术传授的很到位,父亲在马场上一次次的切进内道,把库吉特人挤开,每一圈都能把相对位置拉近一点并且很快反超了库吉特人。在最后一圈开始的时候,已经落后父亲的那个库吉特人突然纵马超过了父亲,这种加速度让父亲惊讶不已。更让父亲震惊的是,他发现那个库吉特人用来催动马匹加速的不是鞭子,而是匕首。
库吉特人用匕首扎着马匹的后臀,疼痛的马疯狂的向前狂奔。那匹可怜的马被匕首把体能驱动到了极限,在短短的时间内拉平了劣势,在最后半圈的奔跑里,库吉特人率先冲过了终点。父亲冲过来的时候,看着那个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