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步的样子,他们如同一堵漆黑的墙,耀眼的铁甲和如林的长矛,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头顶的翎羽像是风里摇曳的麦穗。
“什么?”我扭过头去看她。
她对我明朗的一笑,血污和泥浆都成了她美丽的面庞的点缀,她说出了一个词。
然后,我们就被无数的库吉特骑兵淹没了。
我陷入了库吉特人的洪流,身边充满了库吉特人身上浓烈的恶臭,以及他们居高临下打量我的狐疑目光,无数条踩着马镫的腿,装满了箭矢的箭壶,华丽或者粗糙的刀鞘,喷着热气的马头,低声吆喝的骑语。
“嘿!”
我身边的库吉特人散开的时候,一个人在我的背后呼唤我。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他扬起来的。用铁皮包起来的木棍。
然后,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梦见一千只鸽子遮蔽了视线,它们飞过后,一座城堡正拔地而起。
“我无罪```”
“白鸽谷的麦子熟了。老爷,还缺好多镰刀呐```”
“这是我们家的药剂师,那个捂着脸跑上山坡的女人,是我家铁匠的女儿```”
“快跑啊!提米```”
“我替你们抵挡一会,诸位一定要珍重```”
“把箱子给我,我留下来一会````”
“快走,提米```”
无数善意而陌生的脸庞和声音涌入了我的脑海,就如同有人撬开了我的脑袋,往里面灌入了无数不属于我的东西。
“你必须活下去,提米。”
我无法分辨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活着是一种困难的事情。需要克服那么多的事情。而忘记这一切,拥抱如同黑色天鹅绒一样的黑暗,却成了一种解脱。
我与这一切无关,我只是一个养马的私生子,我会让马闻我的手!
“你是提米!”
“提米!一定要活下去!”
“天啊。你怎么会是他的孩子!”
“哈哈,我与你的父亲```那些日子好像就在眼前,一眨眼就到了今天```”
“提米!活下去!”
“一个木桶,这是你祖父的智慧;一件红衣,这是你父亲的慈悲```”
红衣```
哥白尼流着眼泪,蹒蹒珊珊,孤身一人。走向了遮天的战阵```
我忽然醒来。
如同做了一个永恒的梦。
醒来的时候,我坐在一个库吉特人的大帐里面。
帐篷里面坐满了喝酒聊天的库吉特人,看见我醒来的时候,一个库吉特人递给了我一碗马奶酒,一块烤得半熟的马肉。
一个老朽不堪的库吉特人坐在帐篷内的最高位,他头发花白。秃顶而且半身都瘫痪了。
他的身边,坐着几个面露不解和疑惑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的库吉特人身的壮硕而高大,他们都恭敬的一边看着这个老年的库吉特人,一边看着正在帐篷的中心讲话的男人。
哥白尼。
哥白尼站在所有人的中间。
我的头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哥白尼在说什么话。他说着夹杂着库吉特话和斯瓦迪亚话的语句,声音低沉而沙哑,有时候想不起来一个词的时候,库吉特人会三三两两的接他的话,提示他那个库吉特词是什么。
我喝了一口马奶酒,感觉酒精如同最温柔的女人,立刻拥上了我的头颅。
几个库吉特人好奇的回头打量着我,看着我的脸,然后低着头交头接耳,似乎要确定一件什么事情。
酒劲是一阵嗡嗡的风声,这阵酒劲过去之后,哥白尼的话传入了我的耳朵。
“世界上有两种信义。一种为了报恩,为了责任,为了血脉的承诺;另外一种,为了财富,为了女人,为了权力。”
“世人歌颂第一种信义,但是这么多年了,诸位,还有多少人愿意真的践行它呢?”
“在财富消耗一空的时候,谁还记得信义?在女人离自己而去的时候,谁还记得信义?在权力不再为自己服务的时候,谁还记得信义?”
“诸位!我要你们知道,总有人,会为了这样的信义而活着!”
库吉特人嗡嗡的声音响成一片,他们只是好奇,而没有起来反驳哥白尼的话。他之前说了什么?哥白尼似乎已经演讲了一会了,不知道他之前讲了什么,这些库吉特人似乎都在衡量着什么事情,他们都在互相询问,互相商量,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库吉特人都带着严肃的表情,仿佛他们并不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响马,仿佛他们并不是一群为了几个金币大开杀戒的土匪,仿佛他们做的所有的错事如今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他们如今,只是一群带着尊重仔细聆听的学徒。
“不光为了这样的信义,还为了所有人都能体面的活下去的公义,还为了惩罚错误、歌颂善举的正义!诸位,你们要知道,世界上总会有人为理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