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带着低低的呜咽将人的心也绞碎。
数十万军队,蝼蚁、苍天……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
“归、降!”他发出苍凉的嘶吼。
宫墙内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黑缎金线纹龙的皇旗猎猎而舞,投下如潮水般翻滚的黑影,将一人的身影笼罩其下。
孟桐站在城堞边上,脊背石化般僵直。所有人都在庆贺,却没有人敢上前。
“好一个为国捐躯的巾帼,可惜了……你若是让我晖国军队直接镇压的话,有岂会发生这种事?”有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即使没回头,他也知道那是谁。
他的脊背一耸,却没有回头。
“不过还望孟公子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
“约定?”他终于低喃了一声。
他只记得与她的约定。
“孟太医,若能让墨家军止戈收兵,你能否答应我,不要将我娘亲与宫绍南交予晖国?”她急切而悲伤的眼神穿过朦朦胧胧的晨雾,仿佛烙铁般莫名让他的心一痛。他从没有拒绝过她的请求,但是这次……
“不行。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
“没有试过,你怎知没有可能。这国家是南越的国家,娘亲也是我一个人的,怎可容晖国来干预来指手画脚!即使晖国将此次的叛乱镇压,但城下之人可都是南越的子民,你怎能忍心他们自相残杀?晖国这次肯借兵也就是为了能日后驻兵南越,让南越俯首称臣……”
“我知道。”
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即使让全天下去冒险,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他凝视着她迷茫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才呆滞地反应过来,但眼中却是一丝悲凉。
“即使我已心有所属?”
“是。”
“那若是我死了呢?”
一道寒光瞬间在两人之间绽开。她将头上的发簪抵到了自己的喉头。
“答应我,放了我娘亲和宫绍南。”她嘴角依旧温婉的扬起,说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笑,但语气却是那么坚决。
他不知道当时若是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会如何。但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如果,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望着城下跪地归降的墨家军,他侧过头去看着那个轻甲便衣装扮的晖国太子,“当初太子与在下约定的是晖国军队镇压墨家军以后,在下再将那两人交给你。但刚刚太子也说了,这场内乱是我们南越自己平定的。所以……”
“哼!”高流彦怒然挥袖,指着皇城之外的晖国军队道:“你不怕我的七万铁骑踏平你的昭临城!”
“哦?现在墨家军已经归降,十万对七万,不知是谁有胜算?再说……”
他腰间剑光一闪,一柄剑已经抵上他的咽喉。
他逆视着高流彦怒火中烧的眼瞳,冷冷道:“不知太子是想血溅五步,天下缟素呢,还是退兵?”
他出剑的一瞬间,随风艋而入的十几个晖国士兵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在下也并不是想与晖国交恶,只是其实太子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那两个人其实并无关紧要。”
高流彦疑惑地看着他。
“太子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据说那孩子出生时便遗传了他母亲的黑瞳,而不是你们回国特有的紫瞳。你难道以为二十几年前木黎抱给宫家的那个婴孩便是兰妃的孩子?”
高流彦的眼神倏然改变,朝身后的士兵做了个手势。
他们突然收起了弓箭,疑惑地看着城堞上的两人。
看他的怒气已经平息,孟桐收了手中的剑,微微一笑道:“苏文为何会杀了沈家夫妇,苏澈可能至今也不知道他只是为了掩盖一个天大的事实。苏大人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那人,他却不知感恩。”
他突然长叹一声,踉跄着走下城墙去。平元十八年。
墨家军叛乱在晖国军队协助下被镇压,叛军头领苏澈被晖国士兵乱箭射死。墨家被免除军职,太医孟桐因救驾有功被封为“平凉侯”,得赐封地百里。颜妃因难产而亡,被追封为“贤贵妃”,后宫依旧由皇后秉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