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沙的世界,无穷无尽,没有边际,在远方之外还有远方,在远方之外的远方里,天与地融合成一线,似乎视线之外已经再无分界。
头顶上的太阳,暴烈的光芒通照着天空和大漠。
风沙总是不甘寂寞地流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沙丘也因此前进或后退,组成大漠里单调的风情。
小乐子就处身在这茫茫沙漠中,不知自何处来,就不知向何处去,说不清因果,拎不清是非,悟不透有无,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此刻他正站在一个高高的沙丘上,正在不知所以地向着远方张望。这样从所未见的空旷和单调让他心里感觉深重的不安,没有着落,没有归属,没有依靠,一颗心莫名其妙地急促跳动着,像是要挣脱胸腔跳出来一般。
不安的是什么?
是单调?是荒凉?是孤独?是,也都不是!猛然间,看到打在身上的风沙,他才突然明白,这里太安静了!
荒无人烟的世界里,最让人心生恐惧的是,这里没有任何的声息。劲烈的风吹起来是完全无声的,漫天的沙拍打在身上也是安静的,没有人类的身影和语言,没有鸟儿的羽毛和聒噪,没有一头小兽的足迹和嚎叫,无尽的荒凉容纳着旷古的宁静,似乎天与地生成以来就是这样。
小乐子心里的恐惧在郁积着,不安像cháo水一样,不断积蓄着,等待拍跨他心中自设的堤岸。
茫然,失落,恐惧,孤独,彷徨,苦闷,无数的情绪在心底狂乱地涌动着,他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着的胸腔,可是喘息却没有声音,于是,呼吸更加急促,可还是喘不上气来,窒息般的感觉就像有两座大山一前一后挤压着他一样,让他陷入无尽的绝望。他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力的张开嘴,任由风沙吹入嘴里,苦涩牙碜,然后剧烈咳嗽,直到吐出血来。
血落在地上,脚下的沙地瞬间凝固,变得光滑平整,甚至是如琉璃一般清透明澈的。然后,他就看见了地下的无数双望着他的眼睛。那些眼睛里流露着熟悉的目光,然后紧跟着出现了熟悉的双手和面容,玉儿,破鼓,二凤,八戒,空言,……等等,所有人,所有兄弟,所有爱人,就都那样看着他,绝望,死寂,幻灭,木然,爱怜,……各种情绪,一齐化作怒海波涛向着他涌来,却在离他几米的地方猛然停住。然后,那些至亲至爱的人们开始在怒cháo中下沉,在水面上只露出一双双抓不到几名稻草的双手,组成一片无力回天的手臂森林。
小乐子想要去抓住他们,可是却发现身已不能动,只能看着,看着,任泪水模糊自己的双眼,……良久,一片冰凉落在脸上,睁开眼,漫天飘雪,大雪纷纷撒撒,人间一片素洁清透。再看地下,他们都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苍茫的天地间,还是只有自己一个。
可是,声音开始回归,突然他听见了他们的笑声,依旧那么爽朗,那么欢快,那样简单,和着大雪中风的呼啸,一起涌入耳中,可是他找不到他们,找不到!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他开始在雪地上奔跑,踩踏出扑簌扑簌的声响,向着远方不知通往何处远方的远方进发,可是远方仍旧空空如也,而那些笑声和言语仍旧是如在耳前一般,或是群声喧嚣,或是絮絮低语,他就是找不到!终于,他再也跑不动了,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着,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永远地被抛弃了,心中一片透凉直达脑门。
然后,他跪下,捧起一把雪,然后埋在脸上,一股凉意传来,再然后,他就醒了!
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一双大眼睛,那眼睛如铜铃般大却没有丝毫的敌意,透着绿宝石一样澄透的光芒。那双大眼睛的“主人”除了用眼睛在安静地望着他,嘴里的舌头似乎还在舔舐着他,一股草臭味传来。
意识回复的一瞬间,小乐子一个机灵,全身一震,然后一个轱辘利索地自地上爬起来,这时他才看清刚才跟自己正面相望的是一头什么东西,这是一头火牛!
之所以说是火牛,是因为这牛全身毛皮血红如火,简直是从太阳中跳出来的一般。火牛身形巨大,身形流畅没有赘余,一看就是那种力大无比的家伙。尤其头上的两只长角,突兀地立着,一看就知道让这玩意挑上,绝对是非死即残。
但是,奇怪的是,面对这样一头勇猛无匹的家伙,小乐子居然感觉不到害怕,除了刚醒来时的一惊之外,现在他已经安静下来,开始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一打量又是一惊,明明是在重天崖受难,可是现在却是在一处森林里。大树参天,遮住了天空只余下些斑驳的光影,周围一片静谧,偶尔传出几声不知名鸟儿的鸣叫,更显此地幽深静谧。而且,不用刻意去闻,就可以闻到空气中清爽的花木香气。
这究竟是哪里?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那些兄弟们呢?
问题如乱麻,可是答案却统统不知道,因此倒也简单明了,很快心里就打定主意,想搞清楚目前的状况,走出这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