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平二年开春以来,曹操这一连串的军事活动,全部都取得了胜利,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然而曹操的好友袁绍,却觉得挫败到了极点。
臧洪这个人,是自汉灵帝时代便享誉诸州的名士。后来臧洪和张超成为好友,并出任张超的功曹,一同参与了反董卓联盟。张超对臧洪言听计从,极为推崇,而臧洪更是认定张超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所谓有缘天注定,臧洪在北上寻找刘虞的时候遇见了袁绍,而那时刘虞已经被公孙瓒所杀,袁绍却对臧洪极其器重。之后臧洪担任青州刺史抚慰地方,又迁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袁绍敬重臧洪的才能,亦敬重臧洪的品格,但臧洪心念旧主张超,却让袁绍觉得不满。这次他率军攻打东武阳,也是连续多日不能攻下。期间袁绍甚至写了封信让臧洪的同乡人陈容带过去,“喻以祸福,责以恩义”。却被臧洪拒绝,还暗讽袁绍行不义之道。此举更令袁绍愤怒,从邺城再度调集援军开到,增兵急攻。
在数万袁军的压力下,东武阳已经濒于崩溃的边缘。
城中的粮谷本就不过,坚守两个多月,已经消耗殆尽。而张超被围雍丘时尚能向东武阳求救,臧洪被围时又能向谁求救?
——无人会救援河北霸主袁绍麾下的叛军。
臧洪立在城头,望着城中已经拆毁的一片片建筑,平民百姓睡着没有屋顶的空房,还大多带伤,更有不少的伤者露宿街头,已经无力再战。看看城头,便可发现连日来砲石的撞砸和烈焰的焚烧令城墙斑驳得不成样子。
立在城头上巡逻的士兵,双唇干裂,衣甲散乱,他们身上布着斑驳的暗红色,明明是血迹却来不及揩拭——又或者说不耐心反复揩拭杀戮和饮血所留下的污痕。
臧洪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这哪里还是城池?这分明就是化为废墟前最后的苟延残喘!
臧洪终究不忍,大步从城头上下来,走上街道时,旁边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过来问道:“大人……何时……何时敌人退兵啊……大人可是答应了,要为我儿……为我儿做冠礼的大宾……”
臧洪神色麻木,脸上肌肉紧绷,他身后的亲兵却上前推开了老人:“去去……别来烦大人……”
臧洪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大步沓沓地走向城北的府衙里。
方才那个老人和他儿子,是城东的一家贫寒家庭。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亦曾受过臧洪接济之恩,将臧洪视作恩人。后来袁绍挥军来攻,那老人的儿子便应征入伍,不料第一天便战死在城头,老人听到之后,旋即疯了……自那以后,老头儿疯疯癫癫,仿佛他的儿子尚在人世,遇见臧洪时,老人也每每拉住他说上两句。
——为将满二十岁的儿子加冠,这是臧洪答应过老人的事。
回到府衙,臧洪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吏员和军官。不一刻,东武阳城内包括文吏、军吏、百夫长、军侯以及太守府的属官们,还有东武阳城中颇有声望的豪族首领,一齐来到了大厅。
“袁氏无道,所图不轨,又阻断援军,不出数日,东武阳城池必陷。臧洪死则死矣,今诸君与此无关,却万万不可因为臧洪的缘故,而招致此祸。趁着城池尚未陷落之际,带着你们的妻子出去吧。”
臧洪平静地立在厅中,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平静地几乎不起一丝波澜,让人觉察不到他感情的变化。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才能够在生死关头淡漠处之?
可臧洪话音方落,太守府属官并文吏都拜倒在地,垂头泣曰:“大人与袁绍本无过节,却因为立志救援张超大人的缘故,而招致如今的困局,我等俱为感佩大人大德,何忍离去!”
“大人义薄云天,吾等何能做赧颜小人!”
“将军,我等俱是东武阳的子弟兵,追随大人守卫城池,死不旋踵!”
最后是东武阳的大小军官们,他们的吼声震响了整个府衙,让臧洪也不免为之动容。
臧洪两个月来迅速苍老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微笑,得知己若此,虽死何憾!
然而,城中文武官吏和居民对臧洪的忠诚并不能换来足以果腹的粮食。面对城中无粮的窘境,臧洪命人发掘鼠穴,煮食牛羊皮等来供人食用。但这些东西毕竟有限,甚至连三天都无法支撑,东武阳再度无可取食的境地。
臧洪站在街道上皱眉苦思,想着能够延续着众人生命力的方法。
因为粮食用尽,许多平民都已经饿死——此时能够站起来的,也只有城中不满千的守军将士了。
昨日臧洪意外地发现了家中尚有三斗小米,当时家中的庖厨立刻提出来给臧洪吃一顿饱饭,臧洪却让主薄将这三斗小米熬成稀粥,分享给了众军士。
但此时此刻,家中却是再无什么粮米了。
大街上还偶尔有行人走动,但大多数都是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眼中露出了饥饿与绝望夹杂的神色。
谁都不想死!
可眼下的情况,却似是要全城人都虽臧洪赴死一般……臧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