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越发地迷惘了。
从曹操那里,他看到的是天下霸主的气度,从夏侯惇那里,他能找到秉性刚烈却又体恤下属的豪杰,从吕布这里,梁啸则看到了武者的觉悟。
然对于梁啸来说,究竟哪一条路才是最适合的?
贾诩骂过他不思进取,因此争夺天下一途,暂不考虑,而余下的或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武者,又或是作为一方大将?
梁啸望着成廉的坟冢,越发地想不明白了。
然而梁啸对于许多难题的处理原则就是,想不明白便暂时不想,这些选择既然还没有到必须要选择的时候,又或者说梁啸并没有意识到必须要选择的时候,便不需去想。
时间已经到了次日的辰时,梁啸骑在夏侯惇送给他的青骢马上——似赤兔那等好马,也许梁啸今生都再无机会骑乘了,望着眼前一排排一列列的坟头,心中五味杂陈。
昨日的战斗已经结束,吕布军几乎全军覆没,而苍头军为之付出的代价则更为惨重——苍头军整整战死了八千余人,重伤三千余人,轻伤者则多达万人。若非是亲身经历了昨日的这场战事,梁啸很难想象这种战斗究竟如何发生。
为此,苍头军的兵员损失将多达万人,若是算上自弘农关一战以来的战损,兖州大战后存活下来苍头步卒,只怕是要不足五万人了。
虽然最终将吕布军击败,但徐晃等人都认为此战似胜实败,他们都是热血的汉子,对这些战死的狼骑也很是敬重,因此便在苍头军公墓的对面,也挖开大大小小的坟墓,将狼骑葬进去。只不同的是,苍头军中编制齐整,死者是谁俱都查实有数,因此坟头上便多了一块草草刻画的墓碑。
吕布终究是没能在此战留下性命,若是不差,他依然要逃到徐州,依然要反客为主,占领下邳,历史的路径虽然有少许偏差,但似乎大方向还是不差。
梁啸一会儿望望苍头军公墓,一会儿看看并州狼骑的坟场,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但苍头军却不能太过茫然,即便是打了一场胜仗,高顺和徐晃还是习惯性地派出斥候,远远撒开,去探听敌军的动向。不多时,斥候前来回报,说北方有一支大军正在赶来。
为数超过四万人的大军部队,况是从北方而来——因此可以断定,那支部队一定是曹军无疑了,出于将军们的职业操守,徐晃和高顺立即整军,在营地的前方布下一个防御力更强的雁形阵,及至梁啸得知此事匆匆赶到时,命令已经下达。
曹操率军前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己之前乃是曹操麾下的臣僚,不知此刻是交兵归顺,还是反叛自立?
梁啸看了看身后的满宠,只发现满宠神色冷峻,一副冷傲之态,右手却在衣袖下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有所担忧。
满宠又会担忧什么呢,若是自己能许诺一个更好的前程,不知他会不会用心辅佐自己呢?
这些念头在梁啸脑海中转瞬即逝,给梁啸留下的只是苦涩的笑,说了不去争霸天下,怎地又产生这等荒诞的念头?
可是,若自己真的就此归降曹操,兄弟们的前程便能保证么?没有了与他们同乐同饮的大督帅,他们还能一如先前的勇猛无铸么?
“伯宁,你说我这七路苍头军,若是到了曹公帐下,会闯出何等的功勋?”
梁啸望向从北边天际蔓延而来的曹军,语气听似轻松,但在满宠听来,却其中颇多忐忑。
“大人是要满宠说实话么?”
满宠的回答让梁啸啼笑皆非,同时一抹阴翳从梁啸的心头漫过,让他不能释怀。
“好小子,倒跟我玩心思……既然要你说,自然是说实话,不然问你何来?”
满宠冷峻的脸色稍有舒缓,但旋即取代的是一种苦涩:“平心而论,这些苍头猛士,乃是不可多得的精兵,但若是到了主公的帐下,只怕会遭受排挤打压,不得大用。”
梁啸沉默,良久才突然开口道:“人心果如此乎?”
满宠亦是沉默,脸上苦涩未除:“人心果如此乎……”
片刻之后,曹军亦在一箭之地止步列阵,曹军阵中一员大将飞马而出,到阵前高呼道:“梁啸小子何在?快快出阵答话!”
那员曹军将领直呼梁啸其名,倒让许多苍头军的将士不爽,左髭丈八正要发作,却被梁啸止住:“瘦柴,退下,安安静静地,别乱动。”
说罢梁啸就走马而出,就连胡赤儿和张雷公也不带,之前紧紧护卫在身侧的胡大,却是在营中养伤了。
梁啸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那员曹军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夏侯惇。
梁啸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曹操,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满宠,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在昨日一战中大失水准的高顺,但惟独对夏侯惇,梁啸没有怀疑的理由。
初次见到夏侯惇的时候,夏侯惇是与士卒同乐、体恤下属的将军,后来对他的了解慢慢变多,深知此人乃是性情刚烈,秉性忠厚的长者,及至去年分别时见到夏侯惇为了屯田种稻,而亲自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