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正色肃然道:“两位大人差矣。李乾认定了曹公能够安定兖州,席卷中原,便犹如两位大人认定温侯能够立足中原一样。我等政见不同,选择便有不同,李乾选定了曹公,此生不相叛!”
薛兰哑然,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嘭”地一声拍在大案上,怒喝道:“老儿大胆!”
却是李封面露遗憾之色,连忙拉住薛兰道:“世兄,不可强求,不可强求。”
李封一边对李乾使着颜色,李乾虽然不明其意,但也是立即起身道:“大人息怒,李乾在乘氏县中,并不会策动族人反对温侯,只是值此乱世之秋,唯求自保而已。”
薛兰还要再骂,李封却是抢先道:“如此也好,我们先去休息,后面再谈。”
李乾将二人恭敬地送出厅堂,安排人手收拾房间供两人休息,心中则是愈发担忧起来。
主公前番进攻定陶,本想以雷霆之势取下济阴郡,不料吕布半路杀出,令曹军铩羽而归,未竟全功,殊为遗憾。陈宫、张邈俱为兖州本地士人,再加上吕布这个虎狼之将,虽然势力混杂,统属不一,但此时距离叛乱开始已经快有整整一年,耽搁的时间越久,局势就对曹操越不利!
不知主公何时方能赶走恶狼吕布呢?
李乾怀着忐忑,又将侄儿李典叫过来吩咐了一番,这才返回书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其中,苦思冥想。
李典在聆听了叔父的教诲之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走向城门。他不明白叔父为什么在大事上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薛兰、李封二人虽然是出自兖州豪族,可曹公一旦战胜吕布之后,这些个豪族必然遭到清洗,既然叔父决心跟随曹公,为何不在此时便将这两人杀了?
虽然说杀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杀至少可以让问题明朗化,处理起来便明确简捷许多。况薛兰、李封二人,气焰嚣张,早在数年前就多次侮辱过他乘氏李氏,死何足惜?
想到这里,李典又慌忙摇了摇头,他怎地变得如此好杀了?
李典从两年前开始,便做了一场奇怪的梦,那个梦支离破碎,荒诞乖离,李典自那以后,便多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例如今日要杀薛兰。这些想法有些是好的,有些是坏的,但大多都与李典先前的判断背道而驰,这对自诩做君子的李典来说,实在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比如今日戏弄薛兰,若在两年前便决然不会,那时的李典会恭恭敬敬地将薛兰请进来,而非调戏——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轻佻,就连李典都不知道,只能引咎于两年前的那一场怪梦。
“脑袋被门夹了……”李典摇了摇脑袋,喃喃自语地走向城南。
次日一早,李封便过来告诉李乾说要离开,李乾也不愿多留,便立即设宴,为两人饯行。
饮宴堪堪开始,城门处便传来了李典的消息,原来是城外有两百步卒,自称是薛兰、李封二人的亲卫队,请求入城。
此事经薛兰、李封二人确认,那两百亲卫很快就到了城中,李乾并不把这支两百人的部队放在心上,只是心中疑惑,薛兰和李封二人究竟要做什么?
酒至半酣,薛兰指着不远处那两百人道:“温侯有天下雄兵,必能扫清中原!李大人且看!”
薛兰啪啪拍响手掌,那两百人立刻分为两列,开始“厮杀”,这些人虽然装备精良,身材高挑,但在李乾看来,却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偏偏薛兰还以为自己麾下亲军神勇无匹,竟拉着李乾的手道:“你看你看,温侯有此雄兵,何愁天下不定?”
李乾只好陪笑道:“大人所言甚是,大人雄兵无匹。”
“薛世兄你醉了。”一旁李封拉开薛兰,却是亲自斟了一爵酒,双手捧着递到了李乾的面前,“李先生虽不与我等同道,然你我毕竟都是兖州本地生民,互为邻里,今后若是相遇于战场,尚请先生手下留情。”
李乾呵呵笑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若果真相遇于战场,请李大人莫怪李乾不留情面。”
李封神色一黯,亦是不由敬佩,“先生真义士也,请!”
李封高高举起大爵,神色恭谨,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食指在酒爵的铜人之侧轻轻一磕,一股白色粉末已经混进了酒水之中。
李乾觉得薛兰是个花架子,这个有些低调的李封却还有些本事,见李封敬酒,并不拒绝,举爵便饮,一饮而尽。
只是,李乾饮尽美酒之时,看到李封和薛兰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骨冷。
“一、二、三,倒!”
薛兰一边打着拍子一边数数,神情猥琐至极,他数三声之后,见李乾果然应声而倒,这才伸脚在李乾身上踢了又踢。
李乾此刻脸色发青,亦是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李封见他倒地,立刻高呼道:“叛贼李乾已死,再有从曹贼者杀!”
——所谓的乘氏县中发生的变故,便是李乾被作为使者的薛兰、李封二人毒死。李典在第一时间派出了使者赶来甄城,曹操亦是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