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抵达范县的时候,县令靳允正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靳允是忠于曹操的,因为曹操是兖州牧,靳允的上官,而靳允更是忠于母亲的,因为母亲生他养他,有不世之恩。
可是靳允的母亲,连同在家乡的妻儿都被陈宫劫持了。陈宫写了封信,承诺只要靳允开城投降,不仅他的亲人会毫发无损,兖州战事结束后,还会给他加官进爵。
一方是曹操,一方是吕布、陈宫和自己的亲人,代表吕布和陈宫一方的氾嶷,以及代表曹操的程昱,他们都在火速赶来,作为范县令的靳允,又将如何抉择呢?
就在靳允还在摇摆的时候,程昱和氾嶷都已经到了。
程昱并非孤身一人,他还带了从事薛悌和一个年青的护卫进入政厅,史涣则是被程昱留在城门,以备不测。陈宫的使者,同时也是陈宫的部将,氾嶷,则是带了二十名随从的亲卫骑兵先行赶到。两方几乎同时进入城池,又几乎同时来到了县衙。
程昱见到靳允的时候,靳允神色惶急,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满是狼狈之色。而靳允身前立着一个戎装的汉子,却是氾嶷了。
程昱知道氾嶷的后续部队就快到来,必须尽快安定靳允的心,只要靳允这个范县令在,便能组织兵力和人立顶住氾嶷部队的攻击。
因此,程昱开门见山地道:“吾等兖州士人,此刻的关键乃是选择一方明主,天下分崩离析,山河决裂,只有一方英雄才能立身。得明主者昌,失明主者亡,公当三思啊!”
程昱说的是让靳允三思,可语气却是丝毫不让人质疑的霸道,他觉得靳允只要有中人之智,也能权衡出其中利害。
孰料靳允听罢,竟是眼泪簌簌流下。程昱性情刚硬,坚强不屈,见靳允如此作态,心中已是有了不满。
一旁的氾嶷却是长叹一声:“仲德公此言差矣,百事孝为先,所谓齐家治国,须得先保得家人安宁,才能想着建功立业。靳公的家人此刻已经在濮阳享清闲,本将的三千大军还有半日便到,靳公又何须犹豫呢?”
程昱和梁啸此刻终于明白靳允为何犹豫不决,原来是被陈宫劫持了家人!
程昱的眉头不由皱紧了,他与靳允同为兖州士人,自然知道靳允的出身。靳允出身颇为穷苦,幼年丧父,全是靠着他的母亲将他养大,之所以能有范县令的今天,靳允的母亲功不可没。因此,靳允对母亲大恩未报,又怎能忍心舍弃母亲,忠心于曹操呢?
靳允心中摇摆,极是犹豫,望望程昱,又望望氾嶷,想起母亲和妻子还在濮阳,一时间心痛至极,只觉前途叵测,生死难料,竟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到了此刻,就算是心怀怜悯的梁啸都开始赞同程昱的鄙视了。
靳允重亲情,本是好事,但他不能决断,此后就算是没有倒向吕布,只怕他的仕途也将止步于郡守以下了吧。
这样的一个人,莫说是程昱,就算梁啸也不愿让他担任枢要的职务。
程昱愤然盯着氾嶷,厉声道:“张邈、陈宫叛变曹公,拥近吕布,本已是愚蠢之极的举动。兖州有些不明真相、不知好歹的州郡,竟也大多响应,程昱每思之,乃为兖州士人痛惜!”
然而不论程昱怎样说,吕布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却是连鄙夷吕布的程昱也不得不承认的了。
“叛军看起来胜券在握,实则不然!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吕布此人剽悍猾贼,刚愎自用,数次弑杀主公,不仁不义,早为天下人所唾弃。凡吕布所到之处,诸侯无不拒之门外,偏偏张邈和陈宫利令智昏,竟然接纳这样一头恶狼。吕布自以为天下无双,虽有一身武艺,但有勇无谋,不能任用我等士人,纵然用兵百万,亦将一朝败亡,化作飞灰。此人与曹公相比,一个泥鳅,一个蛟龙,靳公难道看不出来吗!”
程昱身材高大,语调慷慨激昂,一时间唾沫星子齐飞,就连氾嶷也被说得一愣一愣。
半晌氾嶷反应了过来,抢在程昱之前叫道:“纵然曹阿瞒可为蛟龙,然困于浅滩,不能翱翔,温侯实乃天下名将,如虎若狼,绝非泥鳅可比!曹阿瞒灭亡就在旦夕之间,靳公孰察之!”
程昱又道:“曹公天命之人,为乱世之英雄,必能成大业。靳公守卫范县,程昱守卫东阿,必能创造古时候田单复齐的功劳,恶狼虽猛,却不能动二城分毫。及至曹公大军归来,给吕布十个胆子,也不敢加害靳公的母亲,可若是阁下逆从氾嶷,信邪从恶,必有一天会母子俱亡!当此之时,唯此两法,孰是孰非,便由靳公决断吧!”
程昱说完的时候,已经示意梁啸。梁啸悄悄地到了氾嶷身后,以备不测。
氾嶷的脸色由红转白,若是论及口才,十个氾嶷也不是程昱的对手,可军师与温侯大业可期,绝不能就此中断。
下定决心的氾嶷大叫一声:“来人!把程昱拉出去斩了!”
说着,氾嶷就手按剑柄,快步走向茫然无措的靳允,准备制住这个范县的首脑人物。
但氾嶷的右手拇指刚刚搭在铜质的剑格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