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到半年时间,春妮发现她就化做了一滴水滴,融入到了老师、学生和小镇之中。教师间有某种液体粘连在一起,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之间没有裂缝,只有温暖环绕。与学生间则用信任和尊严支撑了起一片天空,天空下涌动着满足感和成就感。与小镇之间则用一种羡慕、尊敬搭成了一栋建筑,给春妮提供了安全、塌实与自在的保障。
但春妮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生活。现在不过才进入一片平静的水域,急流和险滩就埋葬在前方的某个点上。总有一天会引爆,或是触礁,或是翻船。不管春妮的意识怎样极力地遗忘春妮的身体,遮掩残缺,假装完美,这一天终归会到来。
这样,日子抱着时间一步步向前,三年时间还算是很平稳地在平静的水域过了过去。其间的隐患以婚姻的一种形式多次出现,但也均是以同事们的关心,某个男人对春妮的好感而出现,均被春妮平静地排除了。
时间的指针指向1987年,25岁生日刚过,隐患再次出现裂缝。这天下课回到寝室,一打开门,就见一封信静静地躺在前面的地上。信封是牛皮信封,封得好好的。躺在那里,似乎浑身都沾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捡起打开,见上面写着,
春妮老师,
春妮们交个朋友吧。
山川
即日
字写得刚劲有力,显然是出自某个男老师之手,但它没有给春妮透露出她所熟悉的气息,只是把幽默一阵阵地翻出来,拔动了我的笑神经。因为这个傻子把他的爱情之箭射错了地方,而且他的酸腐、自卑也依稀可见。这种方式显然是对自已缺乏自信。笑过,春妮就将信放进了破抽屉里。意识的大门也随之关上,不去搜索这个傻子到底是谁。一切又继续在生活的河流里前行。
晚上回到家,再关上门打开液化器灶开始做饭。三年来,春妮还算一只勤快的鸟,用自已的工资一点点把自已的巢经营成了自已满意的窝。简朴、洁净与温馨融进空气之中不再融化。节余的钱就拿回家,充实她母亲的那个手帕,因为捡宝的婚事就等在前方的某个地方,他们得提前准备。所以春妮也自已开火。再加上学校的老师以成家的居多,大家都自已开火。真正去厨房吃饭的除了几个老单身汉之外,几乎没别人了。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响声也很胆怯,响二下,停下,再响二下。打开门,见唐啸老师站在门外。他那青春痘腐烂过的脸上堆满卑谦和讨好的笑,“今天晚上弄什么吃?”
哗地一下,意识里的某个角落亮了,立刻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了。纸上的那个山川显然就是眼前的这个虎啸。内心里一种厌恶感也随之爬到墙头。但这种厌恶春妮不能表露出来,笑着说:“弄什么吃呢?就弄火烧洋芋片,清炖洋芋砣吧。”
唐啸老师教初三英语,住在他们这个单元的四楼。老单身汉,年龄比春妮大了整整一圈,三十五岁了婚姻还是天边的云彩,没有一个女人走进他的生活。其中的原因除了教师穷酸之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外形是泥石流,挡住了通往婚姻的道路。因为他个头低矮,充其量不过一米六0的身高。而那张瘦脸又闹脾气,一边大一边小。再加上生长的青春痘感染过,凸凹不平的皮肤看上去与癞蛤蟆没什么两样。拥有这样一张癞蛤蟆脸,通往婚姻的道路上自然全是沙石。不过此人的心地还算是平整的土地,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沙石。待人诚实热情,感情也细腻,如果真是哪位姑娘看上了他,至少会有一个平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