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再次摆到面前,背着背篓一迈出校门,内心的伤感突然就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原来伤感依旧在春妮的内心深处自行活动,并自带一把锄头将伤疤的面积又扩大不少。但山峦、街道、河流、树林、人群却依旧在她之外好好地活着,内心里便再次确认,她就是被世界遗弃在外的孤儿。内心的伤疤已硬成铁壳,这个世界里不可能有一只手伸出来帮修复好那些伤疤了。因为它需要一座钢炉才能熔化。这座钢炉会在哪儿呢?是在远方吗?
回到家,发现父母和捡宝全在家里。捡宝叉着腰站在稻场边上,脸上歇着一种权威的表情,类似于指挥一切的大将军。她母亲坐在大门前,手里拿了一把扇子正在煽风。望着叉着腰的捡宝,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春妮的父亲则在给牛上草,身影忙碌成了一只偷跑的老鼠,草们浑身都是自信,发出了叽叽喳喳的轻声细语。
一见到他们,春妮分别叫了他们一声,问:“今天没出工呀?”
捡宝把叉着的手放下,脸上的表情换成不屑:“我说你是不知天地日月哟。现在上什么工?”
半年过去,时间似乎拿着一把吹火筒又把捡宝吹高了不少,个头已经长成大人了,只是身子骨还在等待着继续灌浆。一种当家作主的欲望厚厚地挤在他的身体和脸上,与他的稚气发生严重错位。
春妮问:“怎么啦?”
春妮的母亲则把扇子停在空中,笑着说:“春上就分田到户了。”
这消息也劈开了春妮的惊喜:“分到户了?我们分了多少田?”
母亲说:“二十好几亩吧。”
父亲说:“我看不得止,起码也有三十亩。”春妮的父亲已经进了牛栏,泼出的声音盖住了晚霞。
怪不得,原来他们都成了自已的主人。春妮的母亲的样子,显然又成了家里的皇帝,只是现在的心情被新的变化翻晒过,不再是阴天了。捡宝则极力地朝成熟攀登,一种当家作主的欲望就被焕发了出来。春妮的父亲则找回了自信,似乎是想把过去的时光给抢回来。
走进屋,发现家里也有了些变化,添置了一些炊具、家具和新衣服。尽管寒酸还藏不住自已的丑态,但一切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都在静静地微笑着。放下背篓,春妮的母亲说:“你今天回来了正好,小香定的后天过事,特地说了让你去帮她筛茶。”
“小香生了?”
“生了。后天满月。”
“生的什么?”
“儿子。”
春妮没再做声,大步走进灶屋,从缸里舀了一瓢水猛灌。
心里则涌动着说不清的酸楚。去年过喜事到现在也就半年时间,他们的孩子却提前来了。而且小香特地让春妮去筛茶,到底是因为过去的儿时友情,还是故意刺她呢?偌大的火石包难道找不到一个可以筛茶的女孩子吗?非得等她回来?
放下水瓢进堂屋,捡宝和父亲也都进了屋。父亲脸上也是欣慰的笑容,只是花儿是对春妮开放:“怎么样?这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