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天空下自然没有站立昨晚偶然碰上的巨大秘密,只有新的曙光又把万千世界呈现在了他们眼前。吃过早饭,春妮的父亲和母亲一起去了队里。捡宝依旧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扔下碗就不见了他的身影。春妮关上门,背着背架来到地里继续割草。可是放下背架,小香的身影又从意识的草原上站了出来,如果阿香婆和丽英婶他们分家,小香会被安放在哪儿呢?阿香婆已是风中的芦苇,管不了她吧?程涛大叔又会真正管她吗?所以想了想,春妮便抬腿朝小香家走去。那就以借书的借口去看看她吧。
来到小香家,春妮的头只从稻场坎下露出脸,就发现他们家已经被紧张气氛所笼罩。看样子确实在分家。阿香婆正搬了东西往西边屋里走,有四五个陌生人正在给她帮忙。那些陌生人显然是来找她看病的。所搬的东西都是一些日常用品,锅、碗、筷子、椅子等等。它们被暴露在充足的阳光里,个个也都是一脸的丑态。丽英婶和程涛大叔站在东边的门前,望着他们搬着,愤怒的火焰在他们脸上燃烧。但显然面对阿香婆的坚定又无可奈何。小香就站在堂屋门口的阶沿上,脸上堆满的全是无辜、绝望与愤怒。美丽瞬间变成了可怜。春妮冲着她叫了一声:“小香。”
小香望了春妮一眼,就耷下眼皮朝她走来,然后站在稻场坎的坎沿上问春妮:“什么事?”
“你们分家了?”
小香点点头,没做声,随即就立成一个雕塑。
“你跟着谁呢?”
小香说:“我想一个人出来单过。”
“你不读书了?”
“还读什么书呀。”小香的声音不大,但眼里却瞬间噙满泪。很显然,她的内心里正在经历痛苦的煎熬。
“你一定要读书。”
“谁供我读?”
“你母亲不供你了?”
“你不提她。”
看着她,春妮的泪水也开始在后面的管道里涌动起来。看来,暗处的力量一旦生长出来,就锐不可挡。丽英婶的再婚,阿香婆的改变原来带来的都是一场洪涝灾害。巨大的洪峰首先淹没的是小香。然而,小香却被遗忘了。她连放在门背后的锄头都不是。可是,谁能帮得了她呢?
停了停,春妮说:“我想把你初中一年级的书借了看看。”
小香没做声,转身从屋里拿出几本书递给春妮。她没有望春妮,看样子正极力憋着眼泪。接过,春妮的喉头成了干硬的铁块,什么话也说不出。小香则转身朝屋里走去。春妮也只好转身往屋里走。可一转身,管道就破裂了,泪水奔涌而出,因为一棵幼苗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拦腰斩断了。
春妮割回草,再打开书,那些字却没一个能进入她的大脑,意识的房间全被小香给占得满满的。堵在门口的全是小香含泪的双眼,绝望的目光,愤怒的面孔,还有冰硬的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