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是封口泥,一下子就堵住了春妮的嘴。菊英姐说过没再理春妮,而是又继续向大妈倒苦水:“要怪也只能怪爹,他那么急急忙忙地要我嫁过去,根本就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不是眼睁睁地把我推到火坑呀?”
望着前面的山峦,春妮突然发现她也被她倒出的苦水淹没了,呼吸都快要窒息,便无声地站起来,佯装解溲,走到那边的茅室,便又从下面的山墙角弯路回了家,继续回到春妮的生活里。
回家过了一天,没有听到菊英姐有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说周兵哥来接她。涌动的暗河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奔涌。
又过去一天,放学走到半途,就突然碰上丽英婶等人朝大妈家跑去了。她们的意识里是想跑得比风还快,但那奶子顽皮,一上一下地抖动就给了她们阻力,牵扯着怎么也跑不快。
春妮大声问:“丽英婶,什么事呀?”
丽英婶说:“你菊英姐上吊了。”
轰隆一声,春妮心里原来悬着的某座山轰然倒塌了,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腿子已经射了出去。射到菊英姐家,就见悲伤的哭声已经在疯狂地朝四野流去。天被冲昏,地被砸暗,老屋老泪纵横。但听声音发现是大妈和菊英姐的。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这才稍稍松了下来。因为菊英姐没有死。再射到他们稻场里,发现屋里屋外已经围满了人。大家正在小声议论着。神秘与悲伤交织一起,深深地缠住每一个人。菊英姐和大妈正在堂屋里抱头痛哭。大伯就站在旁边。阳阳在他们身后嘿嘿直笑。哗地一下,春妮的闸门被泪水冲开,江河在脸上咆哮起来。
这时,大伯背着他那个铁锅从屋里走了出来:“我找周兵去。他妈的,搞到老子名下来了。”
他横行出来,人们很快就让出了一条道。他那马脸上翻滚着腾腾的杀气。但谁也没有阻止他。春妮也再没有往堂屋里走去。因为与她们抱头痛哭也无济于事。摸把泪往后退到稻场里,乡亲们的议论还在煮着:
“好的发现早。”
“是在她睡的屋里上的吊。”
“如果不是凳子倒地时发出了响声,她妈还不能发现。”
“唉,人哪。”
“……”
春妮没再听他们继续煮下去,摸着泪朝家里走去。但心里却有无数根绳子正在纠结,盘成团,解不开,菊英姐是哭着喊着要回到她过去的生活。可是过去的生活难道就真的值得这么留恋?甚至用得着寻死觅活的?
又过一天,春妮背着书包刚和捡宝到家,发现胖胖婶依旧在春妮家里粘着她母亲。
胖胖婶一边抽着索子一边说:“周兵还是来把菊英接回家了哩。”
春妮的母亲说:“不接回去能有什么办法?”
咚地一声,春妮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就终于落了下去。看来大伯还是把包袱甩了出去。菊英姐和周兵哥也有一方妥协了。可是未来的生活会妥协吗?他们未来的生活会是怀里安静的小猫?还是烫手的山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