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春妮发现新的一天就悬在了窗口。起床打开大门,发现恐惧还瞪着比鸡蛋大的眼睛呆在每一缕空气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窥视着地上的每一缕灰尘。光线也成了傻子,傻傻地亮得邪乎。山峦们也失去了知觉,静静呆着一动不动。那些青山、树叶和野草,也似乎成了假的,极不情愿地呆在山里,插在地上。突然就觉得曾经牢固的世界,完全成了一个飘浮的气球,觉得随时都可以从哪儿掉下去。
春妮的母亲和捡宝还在酣睡。只有死寂独霸天下。饥饿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食欲不再听从意识指挥,完全调动不起来。洗过脸,春妮便坐在屋里等着小香。因为恐惧无处不在地挂在天空里,她不能像先前那样独自一人去学校,只得等来伙计一起驱赶恐惧。
等了一会儿,小香来了。听见她的声音赶紧出屋,发现她也同样处在恐惧的统治里没有醒乎过来,经过恐惧恫吓过的脸还是一只死老鼠。
小香的眼睛里不再闪出美丽,而是在恐惧的压迫下不停地躲藏和逃避:“今天会不会上课哟?”
“反正去看看吧。”
他们便相约往学校走。
路上,他们又与其他同学会合了。但并没因为人多而赶跑恐惧,它们依旧呆在树林中的某一处不确定的地方,并与内心的某一根恐惧的线头相连。好在走到学校,并没再见什么东西跳出来吓唬他们。
爬上操场,发现死亡气息比粥还浓,紧紧地裹住了学校。灰瓦、屋梁、走廊、台阶、操场等等都在瑟瑟发抖。地主死去的那块土地上,似乎还站着死亡。春妮的呼吸也在瞬间细成了针头。不过课桌被抬走了。地面被蹂躏之后,依旧苦着一张脸。整所学校都哑在死寂里。风也吓得钻进了密林深处。
走进教室,发现大多数同学已经坐到了座位上。他们的前面摆着书做出样子,但私下里却在窃窃私语,
“吓死我了。”
“吓哭没有?”
“昨天哪有没吓哭的?大人们都吓哭了。死了两个人呢。”
“志远大爷死了吗?”
“没有。听说昨天连夜被押走了。”
“会不会被枪毙哟?”
“不知道。“
“……”
春妮拿出书本摆到面前,但大脑却成了空谷壳,什么东西也填充不进去。就连面前刚刚摆下的书,也很快就被意识遗忘。恐惧正在慢慢减少,生命却在快速流失。
竹芳老师的门始终哑着,没有打开。灰黑色的木板门在那里默默地哀伤。
接着就见杜骏校长的身影走进了教室。他的身影自然是一把榔头,一下子就把春妮的意识给锤醒了。他依旧还是先前那样,威严依旧是只一成不变的灰熊。一进来,他就厉声说:“自已复习功课。”
声音过后,学生们的声音就成为一群蚊虫,嗡嗡地飞满了整间教室。春妮也翻开书开始小声朗读,但书上的字却还是站在书上,没有一个字进入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