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跑回家,见父母正好在家里。父亲把腰弯成一只蜗牛,正在稻场里捆苞谷叶。苞谷叶发出细微的声响,正在诉说生活的不幸。她母亲握着竹扫帚,披散着头发正在打扫稻场。竹扫帚哗哗的声音并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母性的温柔和生活的美好,而是生活的沉重。那个野种则趴在地上,双手拍着地面寻找着快乐,仿佛快乐已经钻进地里不见了。整个人已经糊成了灰老鼠。春妮刚一露面,他就笑着喊:“哒哒,哒哒。”
野种还不能说话,对任何人都喊哒哒,似乎天下所有人和所有物体全是他的父亲。
一看见他们,春妮的愤怒就爆炸了,把书包当成炸药包扔到稻场中间:“你们为什么把我生下来?让别人欺负我?”吼完,泪就泻成瀑布,哗哗飞流而下。
父母和野种在春妮的吼声里,也愣成呆苕,傻傻地看着春妮。“你这是怎么啦?”
“你的脸怎么搞的?谁打了你?”
“他们都欺负 ,都欺负我。把 是石女当扬歌喊……呜呜。还故意把我撞倒……呜呜。”
巨大的伤心在心里盘旋,翻转,刮着春妮的心。又拽住她的生命根系倒拖,直拖得让她倒抽冷气,无法把话说得顺畅。
父母在春妮的哭诉中,脸上就竖起了愤怒的高墙。接着,冲出的愤怒又让她母亲把扫帚扔到地上,啪地一声,扫帚替她把愤怒表达出来,她的声音也同时起了:“你把她弄到学校去问问老师,看他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春妮的父亲没回她的话。愤怒则也把他的脸催肿了,五官被扯得歪斜,眼里喷着怒火。他把手里的扎条狠狠地往地上一扔,几大步就走过来拉起春妮的手说:“别哭了,走。跟我到学校找老师去。我看他们到底是怎样教育学生的?不给老子解释清楚,老子就把他们的学校砸了。”说着,就拉着春妮朝学校走去。
来到学校,正好碰上竹芳老师出来倒水。水已经泼到了操场上,湿漉漉的那一块地方正刮着眼睛望着他们。竹芳老师还没有转身离开,看见他们,就停下来,眼睛全是疑惑。她手里的那个木盆则一脸茫然。
春妮的父亲说:“竹芳老师,春妮是你班上的学生唦?”
他的声音是一把镰刀,响亮的声音类似于啪啪地破着竹子。
竹芳老师说:“是呀。”脸上的疑惑、尴尬、烦躁等情绪跑出来挂在那里,那张好看的鲜桃,似乎正在从哪儿腐烂。
春妮的父亲继续破着竹子:“你们是怎么教育学生的?”
竹芳老师问:“怎么啦?”
春妮的父亲还没有回话,听见吵声的杜骏校长和东海老师都从各自的寝室里跑出来了。杜骏校长就站在楼上的走廊里,眼睛里的怒火已经烧红了他的脸,愤怒已在脸上堆成千层底的鞋底。东海老师则站在那边的走廊下,脸上的疑惑也是乌云翻滚。